014.张九龄《望月怀远》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不解相思，月华今夜满》

这是一首藉月怀人诗。

首联写“望月”。学生时期，读这首诗最喜欢的就是这两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读的时候总会想起张若虚的“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诗口一吐，便抵高峰，一如张若虚“海上明月共潮生”，天涯共的不仅是此时，更是月光，无限阔大。而在这无限阔大的景象背后，是温柔的情。不凡起笔，落入了“怀远”，落入了“相思”，看起来像从无限走向有限，事实上，眼中所望投射在心中所念。他望见的是开阔的景象，因而将抒发的“怀”情应该不会是凄伤的、哀婉的。

颔联开始写“怀远”，写“相思”。这里的“情人”指多情指人，也有人认为是感情深厚的朋友，都可以参考。总之，这个人对月心生“怨”——当然也不是今晚才有这种情愫，应该是旷日持久的。怨什么，怨这夜，怨这月，勾起了他竟夕相思，一夜夜，彻夜思而不得。这联未写月，却以首联的月为大的背景。写怨——并不是真的怨恨，写整夜的不眠，只为表露对“远”人深深的情感，一如那遍洒海上人间的月光。

后两联：他的情怨，不仅投射到遥夜上，还投射到这恼人的、漫天的、满屋的月华上，于是他挑灭烛灯，然而那番相思却无法熄灭。既然无法熄灭，那就欣赏着美丽的月光吧，享受这美好的相思时刻吧，便披上衣裳，走出房屋，走入月华，直至露下衣湿，对月长相思。月华如练，不禁想掬一束月光送给遥遥之人，可是抓不住，赠不了，空余悲伤，还是回屋寻梦吧，期望与他梦中相见，以消己思，以泯己怨。正是“安寝北堂上，明月入我牖。照之有余辉，揽之不盈手。”（陆机）

全诗以极其壮阔的景象进入，抒发极其绵长又深厚的情感，景象开阔，情感真挚深沉，怨而不怨。跟随文字，仿佛进入了诗境，同他漫步于那样的月下。

纳兰性德在《齐天乐·上元》吟：“问帘底纤纤，甚时重见？不解相思，月华今夜满。”正合本诗之旨意。

2020年4月18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