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成为怪物的人

李徵闭上眼睛,心一横,手指一点,躺在文字编辑框里的消息终于发送出去了。

收件人,林商。

发送内容,“林商,我爸妈知道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半个小时后,林商出现在李徵家门,敲门,李徵知道是林商,狠下心不开门,隔着铁门说了一句,“对不起。林商,我不想成为怪物。”

林商听了,怔住,低头苦笑,在门口等了一个小时,不多不少。他回忆起李徵温柔地亲他眼睛,在他耳边起誓,“我发誓。我发誓,林商,我说真的。”没有开门。最后,他靠着门,对李徵说,“你回到你光明磊落的世界去。我一个人当怪物。”转身走了,一步也不回头。

林商走后,李徵打开门,泪眼中林商远去的背影愈来愈模糊。

一个月前,林商到李徵家。傍晚,李徵送林商到楼梯间。李徵比林商高十公分,低头就可以闻到林商的头发。李徵牵着林商的手,捏了捏,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蛋。林商小声骂他,“被人看见,我们就完蛋!”李徵一副不怕的样子,答,“要死,我们抱在一起死。”

好巧不巧,邻居家的顾大妈拎了蒜苗回来,正好撞见这对痴男怨男,吃了一惊,连忙闪进一个阴暗的角落,等林商出去后,得意洋洋起来。

“嗳哟李大姐,我今天见到你家李徵跟一个男的亲热的哟。”顾大妈说完就笑。李妈妈一时不解。

妇女们的娱乐生活靠八卦维系。顾大妈又是个话多的。一时间,弄堂里的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李妈妈由一开始的不解到半知半解,再到半信半疑,她观察儿子的各种生活细节和行踪,心沉得越来越低。

“作孽啊——生了个儿子,却是个没用人。”“好男人这一口,真够恶心的。”弄堂里的女人们嗓门大,话也粗,该说的不该说的,事实和恶意或善意的揣测,在茶余饭后传得越来越远。李妈妈好几回都听见长舌妇们的窃窃私语,更有甚者,直跟到李妈妈后面,凑着李妈妈的耳朵,说些你儿子最近又怎样怎样的浑话,没说完就笑,笑声像鸭子叫,嘎嘎个不停。李妈妈听了又气又急,直抹眼泪。

一日,李徵回到家,家里没有开灯,静悄悄。李徵心下不安,正想开口问,“爸,妈…”

“回来了。”有人答。接着就有人开了灯。

客厅的灯一打开,晃得李徵睁不开眼,有一瞬间,李徵觉得自己是舞台上的小丑,灯光一照,自己原形毕露。

李徵见他爸他妈坐在沙发上。心下愈加不安。

李徵的妈妈终于受不了了,对儿子说,“儿啊,你该不会真像她们说的那样,跟一个男的来往...”李徵吓住,不答。

李妈妈见李徵反应,心下已明白,唉哟几声,直呼,“我的祖宗啊——”

李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当是为了妈妈,你就跟他断了吧。家里就你一根独苗…”,“儿子,街坊邻居会怎么议论你,又会怎么想我和你爸。我们清清白白一辈子…”

李爸爸这时在旁边怒不可遏,“老子堂堂正正,本本分分一辈子,怎么就生出你这样一个怪物来?”

怪物。这个词如一把在高处悬挂着的大铁锤,带着惯性重重落下,一下砸到李徵身上。李徵被撞得头重脚轻,几乎跪倒在地上。母亲好言相劝,哭哭啼啼,父亲大发雷霆,扬起巴掌。

李徵跪下了,“妈,我都听你的。”

李徵妈松了一口气,瘫倒在沙发上。李徵爸也放下了手。客厅里的灯打在三个人的脸上,眼睛都是亮闪闪的。

三个月后,李徵结婚了。女方是李徵妈同事介绍的,大家闺秀,贤惠听话,体贴依人。不到半年,李徵妈喜抱孙子。一家人和和美美,每个人笑口常开。唯独李徵,夜里常常失眠。一失眠,就站在阳台前整夜地抽烟。

一天,几个小孩子在大院里玩闹。大家都争着当英雄,没有人愿意当怪物。一个小伙伴叫着,“我可不想扮演怪物!”另一个小伙伴嚷着附和,“我也不想!怪物可没有好结果。”眼看着游戏玩不下去了。

“怪物?”这时,李徵恰好经过,听到这个词,小步快走地走过去,认真地说,“那我来当怪物吧。我一直都想成为一个怪物。”

你可能感兴趣的:(想成为怪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