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知(或序曲之一)

求知(或序曲之一)

有时候,我降生世上,

降生在村庄,

降生在黄昏中无数头黄牛齐鸣的村庄

辽远苍茫……

——这是牛的村庄。

鲜红的桃子上的毛

呼应红土地上湿润与疏松。

榆树在每年春天带来碧绿的铜钱

——紧致的幸福,浓浓的希望!

我爬到树上,睡在榆钱之上。

五一节,槐花降临人间

——白色颗粒

吸进千万蜜蜂!

我家对面有一座山坡,

九十多岁的爷爷曾领我到上面

我爱上沙子。

我曾十分暴戾,

辜负九个爱我的人

九个家庭因为有我而不幸!

上帝抽给我十根馊臭的头发,

掉下,又生长出,将伴我一生。

——我甘心承受一切惩罚:

淹如江海,被高山击打!

我又曾在桐花绽放的树下

弹奏铁琵琶。

趟过五千年历史长河

我身心残缺,然而求知第一

——孔子老了,墨子衣衫褴褛

我如何赡养他们呢?

庄子心在虚空的环中,悠闲;

老子微觑人间。

司马光劬劳一生,像一匹瘦马,

累死在土地尽头

和他依靠破书架围成的家。

——太史公终于微笑了,

那是我在看到马克思以后看到的他的微笑。

历史之上

太史公和太史公的鲜血将慰我一生饥渴。

然而,此刻我并无诗歌

并一个诗歌语词或语句。

难道是辩证法在给我耍把戏?

让辩证法顺从我!

就像曾经顺从昏厥到兴奋的黑格尔!

我,我已经让理性顺遂守时的康德

我已经把冲动交给变形着的尼采

如同穿透九天的强硬彩虹!

我不再崇尚规律,

规律使我呆滞得像一块石头

或两条行动着的腿脚。

我是一个探索者

冷酷的探索者

让雪莱也感受到我的冷酷吧,

里面包运我的三个秋冬和最后一个的春天。

是谁暗杀穆旦三十年?

有一个人高坐北斗星之上

万人欢呼

北斗星从未像那时光明。

在无数黑夜之间,

海子和荷尔德林和兰波

交谈了什么,

使他的双手从此变得

火一样血红神秘?

海子小心保存他的秘密

——即使是上帝也不喜欢泄密。

我高兴地剽窃海子

这使我非常不高兴!

我头顶天使的三个光圈,

在尘土飞扬的秋天来到大地。

——在尘土飞扬的季节里

没有一把扫帚是清洁工具!

我扫除大地上的落叶

让大地裸露出鲜红的骨骼。

如果世上只有三种解释,我偏要寻求第四种!

我是一个探索者,黄昏时

在全身插满火把,

烧掉我一切影子,

夕阳新月全都失色、窘迫,

如同被伟大的猎手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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