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师娘。师父师娘如若没有别的吩咐,弟子就此告退,也好尽快回去收拾行装。”言毕,彭越凡、何子潜抱拳退下。
“师兄,我总觉得把这件事交由越凡他们两人去办,是否会使他们担责过重,毕竟越凡今年也才刚满十九岁。”林清痕仍有些放心不下。
“你担心他们年龄尚浅,江湖经验不足,可这次不正是他们自我磨炼的好时机吗?”余自航转过身,“何况师妹你也知道,近来众弟子中多有传言,说越凡、子潜二人性格不合,私下鲜有交往,甚至有弟子大胆揣测是你我二人有所偏爱,厚此薄彼。虽然我已对此类传言严加驳斥,但所谓蜚语流长难以禁绝。这次让他们师兄弟二人共同担此重任,既能促使两人乘机强化协作,团结交心,又可使得那些无谓的传言不攻自破,师妹你又何必过于担心呢?”
“师兄,既然你如此用心安排,我也无话可说。唉,越凡从小由我们夫妇抚养长大,他胸怀坦荡,性情洒脱,又岂会与人暗生罅隙、行事不合?”林清痕缓缓坐下,“不过,听闻年初陈阁主的秋暝真气大有所成,想必在年末的六宗论剑上,又将由陈阁主技压各派,冠冕六宗宗主之位了。”
“不错,因此我才着意强调我们与陈阁主修好之意。武林代有材人出,且不说巴蜀六宗诸位师兄弟武功更显精进,大江南北、中原武林之中的高手更不知凡几。我身为掌门,即使不求率领本派名扬武林,但至少不能让西岭雪山派在我手里没落下去。”余自航坐下来,语重心长而又似乎若有所思道。
门外的雪渐渐下得小了,一缕柔和的日光透过云层斜射下来,预示着晚上的天气将不会太冷。
月晕西斜,彭越凡、何子潜和十几位师兄弟围坐在篝火旁,长短不一的树枝在燃烧中不时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大师兄,何师弟,你们此次前往剑门关路途遥远,路上一定要多加照应,诸事小心。”作为在众师兄弟里辈份仅次于彭越凡的二师兄,冯通不无担心地说道。
“冯师弟说得是,我和何师弟自当一路小心照应。我们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师父师娘以及本门的一些繁杂事务就有劳冯师弟多加费心照顾了。”彭越凡端起小杯,和冯通对饮。
“这是当然,大师兄尽可放心。”
“有劳冯师兄协助师父多多督导各位师兄弟,勤加习武,切勿心浮气躁。”何子潜敬酒道。
“好,这亦是冯某份内之事。”
“大师兄,何师弟,此时巴蜀之地即将入冬,昨日我已将马鞍加厚。你们在沿途客栈留宿时,可给马匹多喂一些草料。”三师兄李奉简道。
“好,李师弟你费心了。各位师弟,我和何师弟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了,我们此次来回或需月余,亦可当做提前探析路况。待六宗论剑之期,巴蜀六宗多数弟子都将在剑门阁集聚,届时师父师娘带我们同去,相信定能睹六宗聚会之盛况,壮本门焕然之新威。来,大家开怀喝酒吃肉,今晚何妨痛饮一番。”
“好,好!”十几名弟子此起彼伏喊道。
西岭雪山距剑门蜀道三百多公里,路途蜿蜒曲折,李白“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固然是千古嗟叹,然而若非亲身涉路,旁人万难体会个中险阻。
晚秋肃杀,巴蜀大地即将入冬,更为彭越凡和何子潜此次行程增添许多不便。二人携带了数日的粮草棉衣,率领七名本派师弟,策马便向东南而行。好在剑门阁陈阁主此前致信师父余自航,称已在剑门蜀道临近驿站派驻弟子接应,沿途置换马料斗笠更不在话下。
彭越凡和何子潜一行日行夜宿,沿途秋风瑟瑟,马蹄踏寒,逢上阴雨绵绵,路途泥泞,更加难以速行。种种艰辛不必赘言,这日踏遍山路,蜿蜒策马,隐隐然看前方一座城廓显露,却是到了绵州境内。
“何师弟,到了绵州离剑门阁就不远了,待会儿我们下马稍歇,也让师弟们暖暖身子。”彭越凡道。
“早就听师父说,绵州羌舞甚是闻名,可惜今日是无缘目睹了。”何子潜道。
“待到来年开春,我们奏请师父师娘,多带些师弟来此踏勘,也算是游历一番,增长见识。”彭越凡道。
师弟们听二位师兄这么说,都不禁喜上眉梢,连日赶路的困乏似乎消褪了大半。
言毕,彭越凡等人翻身下马,牵马入城,急欲寻觅一处客栈。绵州此地,向来聚集不少各色民族,人流虽不甚多,但街头各式衣衫来来往往,却也让一直忙着赶路的彭越凡诸人感到新奇。只是,他们任务在身,无暇观察这绵州风情。
“两位师兄,前方似乎有一家客栈,我们不妨前往。”一个师弟探路来报。
“好,我们快走吧,中午还要继续赶路。”彭越凡带着师弟们快行而去。这一行九人虽其貌不扬,但人人脸上略显疲色,且牵马负重,自是吸引了不少街旁目光。
彭越凡师兄弟九人穿过闹市,临街而行,随即来到一处客栈,定睛望去,“潼安客栈”四个字甚是显眼。
一行人本已疲乏,见此间客栈人不太多,寻得一处僻静的桌旁坐下。何子潜掏出二两铜钱,唤来店小二,吩咐了几盘粗茶淡菜。
“彭师兄,何师兄,此次我们远行百里,前往剑门阁贺寿。但愿陈阁主能笑纳我们师父一片心意才好。”方才探路的师弟名唤张泉,一边给师兄弟们倒茶一边说道。
“陈阁主身为巴蜀六宗的宗主,在六宗之中武功最强,威望最高。虽然近年来剑门阁弟子仗着本门威风,对其他五宗多有怠慢龃龉,但想必陈阁主对这些事都不知情,否则他老人家一定会秉公处置,以维护巴蜀六宗之和睦。”彭越凡呷了一口热茶。
“听师父说,陈阁主的秋暝剑法近年来更是精进,已将其他五宗掌门的武功远远抛在了后面。虽然其中不乏师父自谦,但想来也大致如此。”何子潜天生练武材料,对武功最是痴迷。
“不错。唉,其实,我巴蜀六宗本就处于四川闭塞之地,向来难以为中原名门大派所瞩目。如若内部再生罅隙,那就更难在武林扬威了。”彭越凡虽对武功无甚兴致,但对中原的风土情致却心生憧憬。
诸位师兄弟正低声议语之间,忽听得门外一声大喝“你个龟儿子,老子偏要如此,你待咋的!”
跟着, 一声雄浑的拳声闪过,伴着一声惨叫,随即有人倒出两丈来远。
“师兄,我去看看。”何子潜放下茶杯起身。
“我也去,张师弟你们看着行李,吃完饭菜继续赶路。”彭越凡和何子潜两人快步而出。
门外,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倒在地上,捂着眼睛挣扎不已,难以起身,地上血迹斑斑。
对面一个身披大氅的青年男子身后跟着两人,眼神中充斥着不屑。
旁边已然站满了围观的来往过客。
“惹我们杨师兄的下场就是这样!”“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身披大氅青年男子身后的两人啐道。
“伯伯,伯伯……”络腮胡汉子身边,一位约莫十四五岁的女娃不停地哭喊。
出手伤人的青年男子掸了掸大氅,似乎一点儿脏尘也不愿沾上,转身就要上马离开。
“出手伤人后就一走了之,天下怕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罢。”冷不防,青年男子右肩被掌力勾住,何子潜沉声问道。
“怎么,你是要替他们打抱不平?”青年男子不紧不慢,说:“我最不喜欢别人弄脏我的衣服,奉劝你还是挪开你的手。”
“你若不将此事做个解释,只怕今天我不光要弄脏你的衣服。”何子潜松开左手,右手悄然抚按着佩剑。
彭越凡素知他这师弟爱打抱不平,眼前之事看来是这汉子不小心冲撞了青年男子,虽然令人愤慨,但如今师兄弟们有要务在身,不宜多生枝节。
彭越凡按下何子潜抚剑柄的右手,抱拳道:“不知这位杨师兄师出何门?何必为了这点儿小事动了肝火?”
彭越凡话音未落,大氅青年男子身旁诸人喝道:“去你个瘟伤!想多管闲事是吧,我们杨师兄的大名说出来怕吓着你!”
那青年男子轻轻挥手,止住众人的喝笑,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剑门阁旗下弟子杨镜山。你们几位想必也不是普通的客商罢。”
彭越凡看他虽跋扈,但应答有方,颇有头脑,也不隐瞒,直言道:“我们是西岭雪山派的弟子,奉师父之命,正要前往剑门阁,为陈阁主祝寿。”
何子潜将双手报于胸前,道:“陈阁主武功冠绝巴蜀六宗,想不到旗下弟子却如此飞扬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