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柳絮翻飞,纸鸢辗转,已经是草长莺飞二月天了。后山的那一片桃林,还没有动静。光秃秃的树枝,直直地指着苍穹,任春风多情,摇曳而去。
亦米想,香格里拉的二月天,会是什么样子呢?
何为去香格里拉工作,算算,近一年了。最初,还有他的消息,那该是去年此时。去年的春天来得比较早,桃花已经开了,也谓春色满园。记得何为走的时候,下了一场春雨,不经意间,熬过寒冬的枯枝上,挂满了花蕾。早春的雨露,晶莹剔透。
一大早接到何为的电话:“亦米,我要去香格里拉了,有时间过去看我。”
“这么快啊,什么时候的飞机?我……们去送你。”
“来不及了,还有半小时就起飞了。”
“哦……那……你……旅途愉快!”亦米本来是说“一路顺风”的,但对于乘飞机似乎不怎么恰当,记得中学时语文老师曾说过,至于为什么,已经没有记忆了。是的,毕业快十年了吧。
“……”何为似乎要说什么。过了近半分钟,只剩下忙音。
飞机从头顶飞过的时候,亦米就站在阳台上,想,何为有没有从机窗看到她?
同在一个城市的时候,他们也很少见面,只是偶尔的问候,方让彼此想起。认识快4年了,一贯如是。他们似乎很陌生,彼此不知住所、家人、具体职业;他们似乎很熟悉,看彼此象看镜子。但可笑的是相识4年,仅见过4次面。
第一次是何为的朋友的朋友,也就是亦米的同事,说要给亦米介绍男朋友,那时亦米已经25岁了,对于爱情,还是白纸一张。她没有想过要拒绝爱情,可爱情就是迟迟未到。从懵懂青春到青春的尾巴,她都在憧憬,在期待,有一份平凡却不庸俗的爱情。周围给她张罗的人也没少,可每每总是还没开始就结束。岁月蹉跎,一晃就是剩女了。亦米似乎也不甚在意,一如青春的懵懂无知。
那天,早春二月,阳光很好,他们一起去郊外玩索道,亦米向来贪玩,一玩就忘乎所以,何为说她看起来像个小孩,什么都好奇。是的,亦米的世界是封闭的,除了工作,就是看书听音乐,不上网,不逛街,不好交际。亦米的世界,只有她自己知道。何为似乎有点玩世不恭,和何为说话的时候,亦米尽可能“得体”,倒不是因为要留个好印象,是因为亦米觉得何为似乎很在乎她同事。她想,既然如此,不如没有开始,水是水,山是山。
回来的路上,何为送她们回家,临走,何为要了亦米的电话号码。之后很久,却没联络。亦米还是亦米的世界。
转眼五一到了,亦米打算去旅行。去那里呢?憧憬了很久的大理,不如去看看吧。出发的前一晚,以为已经蒸发的何为打电话叫亦米出去喝茶。很自然的样子,似乎他们已经是老朋友了。亦米本想拒绝,但还是去了。也好,欠人家个人情呢——上次说好要回请他喝茶的。不料……
江风细细,江面上偶尔掠过的船只,划破夜的静寂。虽然是夏天,但夜晚的风依旧有点凉,路上的行人也很少。走在有些冷清的大街上,亦米想:该怎么面对?到了,才看见不只何为,还有她同事,亦米有点意外,有点失落,又有点庆幸。同事见她来了,忙开玩笑说“何大先生怕被我们的亦米吃了,非要我作陪……”,亦米不知说什么好,无聊地笑笑。遂聊了些无关痛痒的东西,亦米本来就不怎么多话,觉得空气都是懒懒的。有些百无聊赖,还不如窝在宿舍看书听音乐呢。好不容易到了10点,亦米说第二天要旅行,要早些回去休息,便去柜台埋单,但何为已经把钱递给老板了,还说“下次吧”。何为还是很绅士地送她们到楼下,彼此说再见,再见又不知何年。
那以后,隔三岔五地,何为就发个信息给亦米,有问候的,有搞笑的,有诉苦的……但始终没有暧昧的,也没有电话。亦米想,顺其自然吧。
周围的人依旧在为亦米张罗。亦米依旧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再见,已经过去快2年。何为说他刚从外地回来,想聚聚。亦米想,很多人会去,多一个自己又何防?剩下的夜,依旧浮躁。何为说他在米兰大厦顶楼的露台,那里,亦米曾经去过,但没去露台。也好,这鬼天气。不知不觉就到了,见只有何为一人,亦米觉得有点尴尬,何为靠着凉椅,手里的烟在灯光里有点迷蒙。
“他们来不了了,还好,你来了!”
亦米不知道何为说的他们是谁。
何为看上去有些疲惫,颓废。亦米突然觉得有些心疼,这让她觉得有些茫然。夜晚的天空有些寂寥,空气却有些沉闷,似乎要下雨了。亦米努力想要打破沉闷,但却不知说什么好。是的,他们似乎已习惯短信聊天了,面对面,却不知怎么说。何为一支接一支地抽烟,露台被烟雾弥漫开来。亦米就那样静静地蜷缩在凉椅里,看何为的烟头忽明忽暗。上弦月总是没得很早,还不到10点,就没了踪影。侍者已经有些倦怠了,懒懒地靠在角落的椅背上。何为抽完了最后一支烟,长长地吁了口气,看了看手机,“走吧,不早了!”
电梯的灯光有些刺眼,亦米侧过头看街头的霓虹灯闪烁。到亦米楼下的时候,何为突然问亦米要不要吃夜宵。亦米看看夜色,摇了摇头。何为似乎有点意外,有点失望,说了再见,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亦米忽然想起说过要回请何为喝茶的。
春去秋来,转眼又是一年。十一国庆,亦米想要和相识不久的男友去香格里拉,那里,她向往很久了,这是个绝佳的时候,听说秋天是香格里拉最美的季节。临行前,何为来电话问亦米国庆有什么打算。亦米如是回答,却没说她要和谁去。她和男友相识不到半月,她还没打算告诉他。何为说也想去旅行,正好有伴。亦米没有拒绝。
那次出行,何为准备得很充分,亦米看到何为的行囊时,很是吃了一惊,她不知道何为会准备成那样。见面的时候,何为兴致很好,以前亦米从未见过何为象孩子样的神情。同去的除了亦米的男友,还有亦米的另一同事,亦米介绍的时候,只说了名字,但何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那次出行,大家似乎都很尽兴,但亦米心里老疙瘩着。幸好何为有她同事作伴,一路上何为兴致似乎都很高。他们疯狂地拍照,疯狂地呼喊,疯狂地奔走在香格里拉的原野上。
回来后,何为没有再送亦米到楼下。回到宿舍,亦米却鬼使神差地给何为发信息,向何为询问他对她男友的印象。何为说很累,有时间再告诉她。过了一会儿有说,只要亦米觉得好,就好。亦米却对着手机流泪。
春回大地的时候,亦米和她的男友却走到了尽头。她没有告诉何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一如最初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开始一样。但亦米怎么也没想到何为会那样快去香格里拉。虽然从香格里拉回来后,亦米听何为说起过自己的憧憬——去香格里拉工作。亦米认为那不过是何为随便说说而已。
何为走了,一去就是一年,最初,何为还和以前一样给亦米信息,后来不知怎么就断了。亦米一直没告诉何为自己的现状。是的,也许何为根本就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