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谕吉：《文论论概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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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地域不大，但文化有一种简洁明了的大器感。这一点，无论是从日本料理的青白分明，还是从浮世绘线条与色彩的简单有力，亦或是和服的简洁结构乃至于到日本人最喜爱的樱花，都体现了这种特点。

        福泽谕吉的作品也一样，简单明了，充满了力量感。

        《易经》有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福泽谕吉的这本书，就充满了这种自强不息，自尊自立的精神气息。虽然如此，还是有一点遗憾，即缺少了一点“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的”精神。

        在《脱亚入欧论》一文中，福泽打了个比方：日，中，朝就像一个村子中有三户人家，中朝两家是一穷二傻三没素质，尤其是非常落后，家中流氓成堆，典型的破落户家庭。日本则不然，家中小有钱财，最主要是家庭素质高，有文化有追求有希望，完全是中朝这两个破落户家庭的反面。但别人（主要是欧洲列强）不管这些，反正你们仨是一个村的，就都视一类货色。于是为了区别日本与中朝的不同，地域上虽然有难度，但可以在文化上脱亚入欧，这样别人才不会把日本跟中朝这俩破落户搁一块理论。

        这就是日本脱亚入欧论的前因。我们说福泽所谓少了一点厚德载物的精神，也跟他的这个论调有关。其实同住一村，你自强大你的，你若有能耐，就帮补帮补隔壁邻居，若不愿帮补，大可袖手旁观，因为你也能耐有限，可以理解。比如欧洲混战，瑞士中立，隔壁邻居并不会因此责怪瑞士混账王八蛋。最次，别人的生死是他的事，其他村跟邻居干起来了，帮不上，去劝一劝，劝不了那也别趁火打劫。如此，才真正是个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文明人姿态。

        如今回看日本当年的所谓脱亚入欧论，这种倾向固然一方面成就了日本的快速强大，但另外一方面也埋下了日本和隔壁两家邻居的长久冲突种子。这个火灾隐患，很难完全消除。若其中某一方执意报复，非到不死不解的地步不可。可见再伟大的人物，也有目光短浅的时候。

      当然，说目光短浅有点情绪。其实福泽的文明眼光是相当高远的，所以在《文明论》中福泽强调文明的发展是始终延续没有终点的。就此论调而言，福泽看到了中韩当时国家民族的落后悲剧和即将到来的灾难，但其实也看到了这两个邻居尤其是中国是不会死的。也许会亡国会分裂，但决不至于倾家荡产人死地空，乃至于被开除了球籍。无论如何，无论地还有多少，人还剩几个，终有振作的一天。问题也在这里，既然如此，何必又对落难的邻居如此匆忙避忌，如患瘟疫。

        情绪话说完，还是要继续肯定福泽的自强不息精神。尤其是那种迎难而上绝不后退的勇者意志。西方强大，如果学习西方应该怎么学？是先学外在的事物？还是内在的精神？前者无非坚船利炮这些科技，学习起来容易，后者则是政治经济，学习起来非常不容易，很难。怎么办？福泽鼓励先习其难，即先改革国家政治社会经济。其实这些搞好了，外在的东西不须去学，自然也就达到了。

        这是福泽的选择，其实也是日本这个自强不息的民族意志的集中体现。不屈不挠，自强不息，坚持到底，绝不放弃，这些充满了力量感的词汇，有时候，在日本的民族精神中，比我们要体现得更多。

        大抵，这也跟日本偏处一隅，人多地寡，资源贫乏，灾难不绝有关。逆境中的个体往往更有斗志，因为没有选择，只能放手一搏。而逆境中的群体，奋发的斗志精神，往往比个体要更加雄壮，更加令人起敬。

        从心理的角度去看，自私是人类精神的渊薮，此源出于人类的生存本能以及生殖本能。自私造就了人类文明的存在和延续，也造就了人类无尽的灾难和悲剧。自私首先是私一己，继而私一家，私一团队组织，私一国族，私一物类，终则私一地球村，私一宇宙系......

        可见自私不坏，坏在没有放大和突破，没有打开胸襟睁开双眼。福泽的自私，私到一国族而止。这并不完全是福泽的局限，更大意义上也是时代的局限。彼时的地球村，大家忙着划分地皮，欺凌弱小，抢夺财富，哪里有那样多人会顾及到整个村子，甚至村子之外。

        如今的福泽，已俨然一个民族精神的象征，被印制在日元币上，流布到了地球村的无数角落。

2017-5-12于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