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头可以当围巾----人在乡镇(三)

曾经有一次跟人调侃:知道乡镇干部冬天是怎么过的吗?----把舌头伸出来,在脖子上围一圈,就可以当围巾。玩笑开得有些大,但是,没有三寸不烂之舌,有时真做不好乡镇工作。

现在还记忆尤新,刚参加工作到联系村跟村干部落实一个计划生育对象的事情。吱吱唔唔、那个那个了半天,总算才把事情讲清楚。特别佩服拆迁办的几个人,一圈下来,拆迁户都成他们的亲戚了,这个兄弟,那么个阿姨,亲热得就差没有给他们倒洗脚水了。拆迁不成仁义在,不套近乎,怎么谈拆迁啊。


来,拍拍肩膀谈个事

绝大部分乡镇干部都能说会道,这和乡镇的职权和职责有关。巴掌大的权力要管天大的事情,没有强制性的措施,没有足够的调控手段,也只有依靠嘴巴这个利器了。所以说,乡镇干部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会说的。个别不了解的人总是说乡镇干部素质低,讲话粗。可是,对老百姓来说,阳春白雪远没有阳春面来得实惠。分析形势、讲大道理,谁会真正地听进去呢?相反地,乡镇干部有时还要和老百姓一起发发牢骚,培养点共同语言。那真可谓是以弱者的姿势博得强大的攻势。如果讲的话在文件中都找得到,那叫作报告;如果讲的话老百姓都喜欢听,那叫谈事情。

乡镇工作,其实都是一种心理战,讲究你退我进,你进我退,你疲我扰,你扰我忍。反正都是船小好掉头、舌长好说话。曾经有几个班子成员嘴巴真的很厉害。把村干部叫过来,就听他们在吹牛拉家常,十分钟下来,工作就搞定了。把信访户叫过来,讲得神秘兮兮的,还一个劲的嘱咐:这事我是跟你要好才跟你讲的,你自己知道就行。结果,信访户同意息访了。当然,也有骂得整个楼层都听到,但始终咬定一句话: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拉到,没有时间跟你多讲。讲了三五遍,事情也就定下来了。

现在想来,乡镇里谈事情的方式一般分两种。一种是唱莲花落,一个人行云流水般说下去,扮猫扮狗都是你一个人的事,别人只有听着的份。另一种是唱京剧,谁唱红脸、谁唱白脸、谁唱花脸,都是事先分工好的,必要的时候还得插进去一点摔茶杯、拍桌子之类的动作烘托一下气氛。


 陶里在齐贤,道理在话里。

乡镇没有普通话。用老百姓的话讲给老百姓听是乡镇干部讲话的基本原则。最佩服七八十年代的乡镇干部,讲话都没有稿子的。用得最多的办法是在火柴盒上写几个字,就上台去讲话了。这几个字里,可能还有错别字。但是,就是讲得下面的人心服口服。

于是,也努力学着讲一些大白话。曾经用四句话形容过乡镇工作:乡镇工作是六月里洗桑拿,只有更热,没有最热;是烂泥田里走路,前脚刚拔出,后脚又陷进去了;炮仗店里抽烟,一不小心就要闯祸;是太平洋里放馄饨,有限的资源满足不了无限的需求。曾经用两个”呆“字对村干部提过要求:一是呆子不怕鬼。当农村干部就要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自身硬,怕什么鬼。二是呆子呆办法。农村工作还是靠老老实实去做的。


我们也有诗和远方。

在这个录音笔盛行、剪辑软件丰富的时代,乡镇干部讲话还真的是有点风险的,好端端的话都可能被人断章取义,更别说有时候舌头打结讲错一句话了。曾经有一段时间,成了E网上的红人。后来学聪明了,自带录音笔,并且有言在先,网上发贴是你们的权利,歪曲我的话就跟你们没完。最有趣的是有一次,接待一个信访户。刚坐下来,那人手就在桌子底下偷偷摸摸捣腾东西,一看就知道在开录音笔。我把自己的录音笔往桌上一放,说:你别开录音笔了,要录音的话等会我这里拷一份好了。居然把那个信访户说脸红了。

这些年下来,也就养成了这个大嘴长舌的习惯。换了个环境,要改也有些难。但愿没有无意中伤及他人,或者满嘴的口臭让人感到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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