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点回忆

这是我的姥姥和姥爷。

2020年11月19日,今天送走了姥姥最后一程,她会与姥爷在天堂相聚。倏忽间活生生的人物都已变作回忆,我知道保留这段记忆的人终将老去,这段回忆终将消散。不如留点文字,或许会在不知多久的未来被人发现、品味。

照片中的男子叫陶喜亮。他从来没跟我讲过他的过去,但从小妈妈都拿他给我当榜样。

首先,他是个学霸。在建国初期毕业于哈尔滨最好的高中,并且得到了保送去苏联留学的机会,据说当时全哈尔滨市只有4个名额。

然后,他是个热血爱国青年。他放弃了这次保送留学的机会,因为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他投笔从戎。当时家里反对他参军,一方面应该是可惜了这出国留学的机会,另一方面是家里已经有两个参军的,他是家里全力培养的知识分子,却也送去了战场。但他还是去了,偷了家里的户口本自己偷偷去报名的。后来,他在沈阳读了炮兵学院,当了好多年兵,也参加了不少解放后的战争。每一次都是突然不知所踪,然后突然回来。再后来,转业回到哈尔滨。然后妈妈有了我,他也就成为了我的姥爷。

在我记忆里,他不爱笑,不太记得他逗过我或抱过我,但却允许我躺在他圆滚滚的大肚子上当厚厚的肉垫;他不爱动,喜欢作的事情是看报、下棋,但似乎小时候他带我到处去玩的最多,逛江沿,游江北;我这学霸姥爷也没怎么辅导过我学习,但他会把报纸上的辅导题或者文章剪下来,整理装订成册,然后让姥姥交给我;他也不曾夸过我,哪怕我时常可以拿个第一回来,但听姥姥说和战友打电话时他常提我学习好。

照片中的女子叫高洪兰。一个家族观念极强的女主人,最喜欢作的事情就是把一家子人召集到一起,张罗起一桌满满当当的饭菜,要求每个人都吃好喝好,然后在每个人离开的时候都要扒着阳台窗户探出头再叮嘱两句:“注意安全,没事就过来”。

她很爱哈尔滨,哪怕跟我姥爷拖家带口随军在外漂泊多年,在姥爷转业的时候本可以留在杭州她却依然坚持回到哈尔滨。当我上学工作离开哈尔滨之后,见到我常念叨的也是“哪里也不如哈尔滨好”。因为这里有她的家人,她的子女和她的兄弟。她最希望的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热热闹闹。

小时候到周末,常去姥姥家,到后来长大了也喜欢时不时去住住。因为喜欢吃姥姥作的饭,炒土豆片、鸡扒豆腐、烧茄子还有她包的饺子,现在再也吃不到那个味道,不过她说她年轻那会也不会做饭;很奇怪,没记得姥爷教过我学习,但姥姥会催我写作业,而且似乎我的名字也是姥姥教写的,而她说她的字也是在扫盲班上才认的;与姥爷的不言不语不同,和姥姥坐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她就会把最近的家长里短说给你听,即便我也喜欢不言不语。

就是这两个人,共同生活了几十年,养育了母亲姐弟三人,也带大了我们兄弟三个,组织起11口的大家庭,无论我走的多远、多久,回来都要首先过来看看,陪姥爷坐坐,听姥姥说说。

但不管你愿不愿意,人终将老去。曾经携手同行的老两口已经不再;曾经熟悉的棕黑色桌柜床铺也将逐渐消失;曾经那年复一年,一家人簇拥着老人围坐一桌把酒言欢的场景也不再有。唯留下墓碑前的两缕青烟和他们八十多年的人生幻化作的亲人们脑海中的点滴回忆,伴随着时间的打磨,变得模糊、零碎、湮灭。

关于他们,留下这一点文字。或许在以后我老眼昏花的时候,我会打开,告诉我的小外孙或者是小外孙女,很多年前,有这样两个人,曾在这个世界停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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