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达Z》讲述的格利普斯战役,是继扎比家掀起的一年战争后,地球圈再次爆发的大规模战争,从UC0087年3月2日科瓦特罗(夏亚)潜入SIDE 7的1号殖民卫星 “诺亚” ,成功盗走迪坦斯的新型高达Mk-Ⅱ标志其开始,到UC0088年2月22日奥古、迪坦斯、阿克西斯三方势力的大决战以奥古的最终胜利为结束,差不多又是近一年的时间,只不过交战的双方从地球联邦政府与扎比家代表的吉恩公国,换成了联邦政府内部的两个派系——代表激进主义的迪坦斯和其反对组织奥古,后又加入了重回地球圈的新吉恩势力,故整部作品气象宏大、情节百转千回,出场人物繁多,人物关系错综复杂,是继UC0079年之后的又一次高潮,也是对于战争、人性等深刻命题讨论最为激烈、涵义最为深远的作品。
可夏亚在这一年当中的表现,貌似复杂实为简单。说是复杂,可能由于快速推进的情节中夏亚的语言总是相当简略,经常前后衔接性不强,玄外之音频发,情绪神态多变,身份也是从奥古早期的驾驶员与议事者到后来成为整个组织的领导者,如果不仔细留意和思索,很难透析其中的涵义和发展脉络。但如果我们从《高达Z》故事的整体情节走向和与前后系列作品的关联做为出发点,个人认为,只需要捋清抓住一条主线,弄懂两个问题,即可对这段时期内夏亚思想的演变有着概括性地把握。而且当我们抽丝剥茧,将格里普斯战争的表象外皮揭开后,将会发现夏亚于其中的发展轨迹与UC0079一年战争对照起来,本质上非常相似,只不过是做了时间和空间上的一些变换而已。UC0079年替身本尊的夏亚一心复仇,长时间在吉恩内部潜伏与隐忍,至最后身份在扎比家公开,完成复仇后于地球圈消失流落到阿克西斯。而只要将时间转换为UC0087年,潜伏一方调整为联邦军奥古,再将名字改为科瓦特罗,即是夏亚于《高达Z》情节中呈现的面貌,且经过一段时间与迪坦斯斗争后同样于达喀尔会议向世人表明真身,又同样在决战中再次消失。
从UC0079年一年战争结束到UC0087年达喀尔会议表明身份前,这近8年的时间,从宏观的角度来看,可以称为夏亚的沉寂期。在激烈的复仇过后,来到阿克西斯的夏亚一直被玛哈拉哲和吉恩独立同盟寄予厚望,希望他能站出来表明自己吉恩 ·戴肯之子的身份,从而领导独立运动,但夏亚始终闪躲,迟迟不肯挺身而出,最后反而离开吉恩加入联邦一方。在化名科瓦特罗大尉的岁月里,由于奥古同仁对其身份并非全然不知,加之后来阿姆罗、卡缪、小林隼人等尽是联邦人员同样对其有所期望,希望他能勇担重任领导奥古、践行吉恩 ·戴肯和平主义理念,因此在众忘所归之下,夏亚终于再难以推辞,才有了后来达喀尔会议上的一幕。
格利普斯战役的这一年,恰好是夏亚长期沉寂过后即将爆发的临界点,故如果我们要研究夏亚在这一年中的思想演变,首先就需像是总结UC0079年夏亚进行复仇的轨迹一般,搞清一条主线——夏亚如何在联邦全体同仁不断劝说和鼓励之下,在被一件件人间悲剧的发生所深深触动之后,终于从历史舞台的幕后走向台前的心理过程。
首先,早在卡缪父亲盗走力奇 · 戴亚斯,夏亚毅然决定追击之时,奥古的汉肯舰长就和布列克斯准将有过一段对话。布列克斯问汉肯 “是否知道名为 ‘赤色彗星’ 的男人?”,汉肯表示自己曾在阿·巴瓦·空战役时见过,当时就感受到了 “赤色彗星” 的力量,并于现在从科瓦特罗·巴吉纳大尉身上感受到了同样的力量,布列克斯听后说道:“ 原来如此,他要把吉恩 ·戴肯的意图传达给我们这些宇宙移民。” 这段对话是《高达Z》中奥古领导层对于夏亚真实身份已然知晓的首次暗示,也是为今后希望夏亚领导奥古一开篇即进行铺垫。
接着,在袭击迪坦斯地球大本营的贾布罗作战之后,卡拉巴(奥古于地球的支援部队)的小林隼人(原白色基地成员)接到凯·西汀(原白色基地成员)密信,得知科瓦特罗大尉即是夏亚。小林将信给夏亚看后,夏亚仍是否认,并反问道:“吉恩的夏亚为什要帮助奥古?”,小林马上回答说:“扎比家在7年前灭亡了,那么,夏亚这个人抱着重建地球圈的志向也不奇怪啊......那个人回到地球圈,帮助奥古,也是可以理解的。”
夏亚故作镇定地继续问道:“如果我是夏亚的话,你想说什么呢?”
不料凯的信中早有答案:“拥有领袖的胸怀却又不想当领袖的夏亚是胆小鬼,满足于当MS机师的夏亚,根本看不起自己,就算花上10年20年,他也应该成为地球联邦政府的首相。”
就在这时,偷听到谈话的卡缪怒气冲冲地说着:“ 如果那样的话!那你真是胆小鬼了!夏亚·阿兹纳布尔,用个假名你就轻松了....",且继续质问道:“你究竟是哪一个?赶紧告诉我!”
可夏亚依旧只承认 “科瓦特罗·巴吉纳大尉” 的身份,并狠狠地吃到了卡缪的一记 “修正” 之拳。
之后在先乘穿梭机准备回到宇宙的战斗中,夏亚意图留下保护穿梭机的安全,阿姆罗当即表示:“我会保护它的,科瓦特罗大尉在宇宙中还有很多事要做”,当夏亚仍有迟疑担心卡缪的安全时,竟然被小林的养子卡兹以枪相逼:“ 科瓦特罗大尉对奥古是非常重要的!”
由此可见不管是7年前原本作为敌人的白色基地成员,还是现在的 “年轻人” 卡缪、子辈的卡兹都对夏亚有着满满的信任和期待,特别是阿姆罗,作为毕生中最重要的对手,都以保护其为己任,十分认可夏亚于当下时局中的重要作用,故小林的话、凯的信、卡缪的 “修正” 之拳、再加之卡兹和阿姆罗的殷切期盼,想必当时定会对夏亚有所触动,兴许可以唤起其进一步思考自己未来的萌芽。
回到宇宙的夏亚,在保卫冯·布朗市作战前接到奥古 “金主” 伍昂·利的电话,通知其作为布列克斯准将的护卫参加联邦会议,可夏亚惦念的仍是眼前 “已获得出击批准” 的作战任务,似乎对参加联邦会议并无多大兴趣,当汉肯舰长询问时也只是表示 “有空的话就去”。故可以看出,夏亚此时尚未有成为领导人的自觉,仍是画地为牢,将自己仅仅局限于战斗人员的格局内。而如果我们仔细品味这个细节——奥古高层让夏亚陪同布列克斯参加联邦会议,名义上是 “准将想去看看敌人的真面目”,那么真实用意会不会是为了夏亚特殊的安排?当年玛哈拉哲为了夏亚能够身临其境、有所触动,从而促成夏亚的吉恩本国之行,那么奥古此举,会不会用意一样?为了使夏亚能够亲临联邦会议现场,亲眼目睹迪坦斯的丑恶,进而期望于夏亚有所改变呢?
而布列克斯准将之死,最终成为夏亚领导奥古最重要的推手。被迪坦斯暗算的布列克斯准将临终前明确希望夏亚 “成为推动世界的人....并由他执掌奥古的指挥...”,这不仅是 “官方的授权”,更是 “以死相托” ,必然使夏亚深受感动,顿觉使命重大。而布列克斯满含深意的说出 “夏亚·阿兹纳布尔” ,也印证了奥古高层早已识破科瓦特罗大尉的真实身份。
布列克斯准将死后,孤身参加联邦会议的夏亚,果然亲历了 “迪坦斯掌管联邦军” 这最不希望发生的一幕,“迪坦斯的头目啊.....正义是站在他们那边的吗?......今天这些出卖灵魂的人的决定,到了明天就将作废。” ,从夏亚的话语中明显可以看到其对迪坦斯的不屑,也可以隐隐地觉察出他终将如布列克斯所愿、领导奥古的征兆,或许那些出卖灵魂人的决定,在象征未来的 “明天” 就要由他亲手来 “作废” 吧!
会议结束准备返回宇宙前,小林隼人送行夏亚时,再次表达了对夏亚领导奥古的期望:“布列克斯·弗拉准将现在已经去世了,必须由科瓦特罗大尉把奥古团结起来。” 此时的夏亚并未向上次一样推脱,默认的举动已然暗示其态度的转变。
返回宇宙的夏亚向布莱特和汉肯舰长证实了布列克斯准将去世的消息,但他表明了大家 “没有时间悲伤” 的实情,已然专注于眼前的作战任务中,或许只有这样,才是对布列克斯准将最好的回报,并获得了二人的认同。从此以后至达喀尔会议前,夏亚名义上虽然尚未 “官宣”,实质上已经执掌奥古的作战指挥权,领导奥古与迪坦斯对抗。
之后,在袭击迪坦斯的乞力马扎罗基地时,目睹卡缪与强化人雨村·凤情感纠葛的阿姆罗,十分警醒地问着夏亚:“ 你为什么不立即阻止那两个人?......你应该知道.....你打算再一次重蹈覆辙吗?”,言语中隐隐涉及到关于拉拉的过往,不禁使夏亚有所感悟。
最终凤还是死在卡缪的怀里,为了保护卡缪牺牲自己,正与当年拉拉保护夏亚的一幕并无二致,目睹全部过程的阿姆罗说出他于这部作品里最有名的金句——“人类总是在重复同样的过错。” 夏亚也若有所思地说道:“一样啊....” 在新人类拉拉身上发生的一切,若干年后仿如旧梦重温,而这次的凤,却是 “人造新人类”,是人类亲手培育的成果,自然也成为一种罪孽的升级,所有这些,想必定会对夏亚内心有着深深地触动。
故当卡缪抱着凤的遗体,斩钉截铁地告诉夏亚:“我不会再称呼你为科瓦特罗大尉了,你必须恢复成夏亚·阿兹纳布尔。” 这时夏亚罕见的摘下眼镜,不再否认自己的身份,于情于理,责任到此,不能再推,想必这一霎那,他终于决心不负众望,挺身而出。
在武力占领达喀尔会议作战前,仍惦念MS机师身份的夏亚被小林提醒道:“这次作战中,大尉的身份不是MS机师.....一切都要看你的表现,因为你和机师不同,没有人能够代替你。”
同样在出发前,阿姆罗也表示自己对于夏亚的寄望:“现在只有你才能领导奥古.....民众一般都需要一个英雄.....舞台来到你的面前,而剧本不需要改写.....” 对于夏亚,除了拉拉以外,阿姆罗是毕生纠葛与羁绊最深的人,阿姆罗的话必然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历史于此时间点,印证为俩人最亲密的一刻,此时的他,被另一个他期望成为一名 “英雄”,而当5年以后,曾经并肩偕行的双方忽然掉转了方向,仿佛朝着一个目标出发的彼此在中途分离,而再相遇时,却是瞄着对方相向而去,忙逼而急促,迅猛即又惨烈,注定导致那命运般地碰撞。
终于,UC0088年11月16日,历史上名为 “达喀尔之日” 的这一天,科瓦特罗大尉向世人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不仅是夏亚·阿兹纳布尔——也是吉恩·戴肯之子卡斯巴尔·雷姆·戴肯,从UC0068年父亲被害后化名爱德华·玛斯开启流亡生活,至UC0075年夺取夏亚本尊姓名进行复仇,再到UC0085年以科瓦特罗·巴吉那大尉面目潜伏 “奥古” ,每过几年就要变换一次身份,却在各种面孔下轻松游走,利落转身、从不粘滞,仿佛有千手千眼千面造化,又一次次 “履新” 后即将之前抛却,恰似破茧重生后蜕去的皮,近20年的舍弃 “本我” ,是一个出身不凡、承天大任男人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必经的历程,却也是对本应安享荣华富贵 、父慈母爱 “天之骄子” 过于残忍和痛苦地磨砺,而它造就地,不仅仅是一个从淬火中走出、大名鼎鼎的 “无名之辈”,更是洗净铅华、浴火重生后仍如其父一般对人类充满关怀、充满期望的理想主义者。至此以后,他回归他最为人知的化名——夏亚·阿兹纳布尔,正式继承乃翁遗志,迎接其人生第二次高潮,重新站上历史的潮头
而纵观夏亚恢复身份的整个过程,可以说是被吉恩和联邦双方同仁不断鼓励、不断劝说,轮流对其 “安利” 个遍后才有的结果,当中夏亚数次回避或推诿,表现得相当不痛不快、不情不愿,似是形势所逼、勉强为之的表现。那么,为什么夏亚不能够主动挺身而出,早在阿克西斯时就如玛拉哈哲所愿领导吉恩?或是布列克斯准将临死相托时直接地应允下来接管奥古呢? 这是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如要尽可能剖析清楚,必然涉及到夏亚过往的经历、个人性格和微妙的心理变化等诸多方面。
首先,是政见不同。如之前提到的,夏亚的终极追求是人类的革新,即新人类的觉醒,建造 “新人类主导的新世界” ,在新世界中的人类可以互相理解互相包容,从而实现人类真正的和平,不再屡起纷争,逐渐将污染地球的举动升级。当然,这需要一步步来实践。
在阿克西斯时期,玛哈拉哲奉行吉恩·戴肯的思想,认为首要的任务就是实现吉恩从联邦政府独立,即SIDE国家主义,且通过不流血的对话方式,而这些于夏亚看来,只是局限在了宇宙居民小小的愿景里,只将宇宙居民与地球联邦政府中 “被重力束缚灵魂” 的既得利益者对立起来。他认为这是远远不够的,真正的核心点应该是 “新人类与旧人类” 之间的矛盾,并且通过他的观察,认为不管是武力与联邦对抗,还是和平对话的方式,都是彻底不可行的,尽管当中曾经因玛哈拉哲的大义动摇过,但终究分道扬镳,关于政见的不同,应是其中的根源问题。
在奥古时期,由于奥古组织作为联邦政府内部的一个政治派别,除了反对极端主义的迪坦斯,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纲领和原则。夏亚潜伏其中,首先是与哈曼决裂后的无奈选择,再就是转换思路进入联邦中寻找践行自我理念的全新可能性,他帮助奥古反抗迪坦斯,多是为了防止 “第二个扎比家” 的诞生,这虽然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实现自己愿景应该扫除的障碍,但毕竟不是终极目标,故这时让他站出来领导奥古,他自然会表现得趑趄不前、颇为犹豫。
其次,身份不同。夏亚完成向扎比家的复仇后客居阿克西斯,彼时不管是阿克西斯内部还是吉恩本国内部,都仍有很多扎比家激进主义的拥护者,甚至飘散在广大地球圈中还有许多忠诚于扎比家的持续抵抗势力,故夏亚如要统合吉恩一方各种派别和武装力量,难度颇大,特别是在确立米妮瓦为扎比家正统继承人之后,作为警卫部队的长官夏亚尚能接受,如要像后期哈曼一样摄政护主,这是夏亚万难认同的,且与自己的理念偏离很远。夏亚与米妮瓦,皆为吉恩国内一直以来存在的两个派系的合法继承人,此时让一方去维护另一方的政权,难免有些显得荒唐可笑。
进入奥古以后更好理解,作为曾经吉恩方的一员,长久来与联邦进行对抗,忽然要成为联邦组织的领导者,转变之大,即便是夏亚如何心存高远、不拘小节,也是磕磕绊绊、顾虑甚多,如不是联邦同仁特别是白色基地成员一致鼓动,亦很难成行。
当然,关于身份不同造成的判断,还与夏亚自身的羞耻之心紧密联结,这是下面要提到的。
三、羞耻之心在作祟和精神洁癖。一位理想主义者,同样也是一名知识分子,他们最看重的是什么呢?我想应该是良知,这是历来知识分子区别于常人最谨守、最骄傲的一点,从而也成为夏亚多年来内心的煎熬。
当年夏亚年轻气盛,在遭遇人生重大变故后,复仇心切,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作出了许多不得已而从权的举动,即便当时看起来夏亚似乎毅然坚定、漠然无谓,可随着年岁、阅历的增长,夏亚在反思一路走来的过往时,开始为自己过去的行为感到万分羞愧,特别是多次利用他人的性命、阴狠残酷地致人于死地,都深深地拷问着自我的良心。曾经的扎比一家,就是在自己的运作下家破人亡,留下徳兹尔遗孀一对可怜母女;而联邦一方,自己更是在重创对方的战役中一举成名,所以不管是让他站出来领导吉恩还是联邦,夏亚都不会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堂而皇之、不顾廉耻的似某些机会主义者般趁机掌权、招摇撞骗,即使当中内幕众人未必尽知,可对于从未泯灭良知的夏亚来说,他无法欺骗自我的内心,故《高达Z》中当狠狠地吃过卡缪的一记 “修正之拳” 时,夏亚非但没有过激的回应,反而不无惭愧地低声说道:“人之所以有羞耻之心.....”
一名知识分子,还往往有着极强的精神洁癖,这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道德上的精神洁癖,知识分子都有着很高的道德标杆,而如上所述,夏亚为自己的过往怀抱羞耻之心,正因为他于道德层面已然污迹斑斑,故此时他内心中象征着 “道德” 的孤城早已沦陷,兵燹炎炎,烟火熊熊,他或许自感罪孽深重,但知识分子的良知却无法让他弃之而去,仿佛徘徊于烈焰地狱,备受煎熬。他已经不再是道德层面的 “完人” ,这使他心如负重、步履蹒跚,做不到轻装上阵地去迎接更大的挑战。
而另一方面,是关于理念或者说政见的精神洁癖。正如《逆袭的夏亚 Beyond the time》中娜娜伊关于夏亚的一段话:“你无论背负着什么东西,都如同洁癖般地追求着坚信的理念。” 夏亚与玛哈拉哲、哈曼、甚至联邦奥古等众人的政治理念不尽相同,这是前面已经提到的,故依着夏亚不甘妥协、一味屈就的知识青年性格,他也不会短时间内顺利转圜,挂羊头卖狗肉,心猿意马地为别人服务,也许在他心中,这正是他不情、不愿、更不屑为之的表现。
尤其是在《高达Z》中,夏亚数年后第一次重逢哈曼和米妮瓦公主时,看到米妮瓦已经成为哈曼的傀儡,夏亚不禁怒斥哈曼:“你竟然把米妮瓦公主培养成这样!你把她培养成充满偏见的人,是何居心!” ,并无法按捺怒火与之大打出手。
事后冷静下来的夏亚,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反思道:“如此难堪的战斗,我被那个女人迷惑了,哈曼 · 坎恩,可恶吉恩的亡灵。”
可后来为了使奥古不同时面对迪坦斯和新吉恩两股势力的威胁,夏亚对局势仔细审视后,不得不采取权宜之计,与新吉恩联合,向来心高气傲的他,罕见地放低姿态,请求哈曼的帮助。
接着,当哈曼故意当着夏亚面向米妮瓦公主说着 “这样奥古就是阿克西斯的了,他们今后作为米妮瓦公主的部下,为扎比家的复兴而效劳,那都是夏亚的功劳” ,夏亚迫于形势,无论心里作何感想,也只能听在耳中,默默离开。
回到母舰后,当布莱特说到:“说不定,以后我们会和这帮人战斗”,夏亚只是附合着:“是啊,但是,未来的事情谁都不知道。” 随后在布莱特的疑惑中陷入沉思。
之后,夏亚又一个人独处,当卡缪试图靠近问候时,夏亚只是摘下眼镜摇了摇头,双手抱头仿佛陷入巨大的痛苦和困惑中。想必哈曼的一番话深深地刺激到了夏亚,他心中肯定非常清楚,与新吉恩的政治联合只是虚与委蛇的一时之举,没想到曾经那么骄傲清高的自己也要耍起一向鄙视的政治手段,与哈曼有着无法弥合的政治分歧,却只能顾全大局向她低声下气,忍受着对方傲慢地奚落。眼下发生的一切,貌似按照计划顺利进行,却很可能于夏亚看来反而离自己内心的本愿渐行渐远,夏亚向卡缪摇头示意,或许不单是让对方不要打扰,也许还是不知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究竟意义如何、是否正确的失落表现。在此捕捉这个细节,私认为它或多或少地体现了夏亚不愿苟且、委曲求全的精神洁癖。
最后到了《CCA》中,米莱面对女儿 “陨石是否真的会掉下来?” 的提问,明确地告诉她:“夏亚是会这么做的........地球上的人们只会破坏,夏亚是太过单纯(纯净)的人了。” 故米莱的话或许也可以印证着 夏亚的 “精神洁癖” 。
所以,由以上可以看出,关于精神洁癖的这两个方面,恰恰是第一点 “政见不同” 和第三点 “羞耻之心” 内在的心理投射,而这两点也自然成为精神洁癖两方面对映的外在表现。
四、对政治素来的反感。在《红色!有角!三倍速!——一生夏亚说不停(上)》中提到过,幼年的夏亚就曾对作为大政治家的父亲非常不满,于此不再赘述,这或许也成为夏亚日后对政治反感的起源。
即便最后在《CCA》中,月神五号作战胜利结束,对全军进行总结宣讲的夏亚尽管在别人眼中看起来 “说的很好”,而他自己却觉得 “简直就像小丑一样” ,或多或少流露出了他对政治化行为素有的成见。
且之后与联邦高官关于 “归还阿克西斯” 的假和谈中,刚刚和谈完毕的夏亚也曾自言自语地说着:“一群俗物...........阿姆罗,我现在干着贪得无厌的事,如果你在附近的话就感受给我看看吧......” 可见当时的夏亚,不过是为了践行自我理念、施展抱负才成为新吉恩的统帅,而真实内心里仍是对政治和政客充满鄙视。
五、MS机师情节——对于自由的向往。纵观夏亚不同阶段的经历,他大部分时间基本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好像一匹自由自在、特立独行的荒原狼,天生心向自由,不为世事羁糜。
尤其是对于作为一名MS驾驶员的留恋与自豪,数次曾在系列作品中有所体现。当鲁姆战役后第一次获得专有座舰时,夏亚就无意成为舰长,言之凿凿地告诉属下:“ 不管是什么样的舰船,我都不想要被它束缚住,请各位记住了,我从来没想过要成为一名好船员,我乃是大宇宙的战士,是名速度比任何舰船来得更快,自由翱翔于天际的骑士!”
夺取达喀尔会议作战前,小林也一再嘱托夏亚:“这次作战中,大尉的身份不是MS机师。” 而夏亚一面应承下来,一面回头望向百式座机说道,“我知道,但我始终无法忘记MS。”
达喀尔会议表明身份后,夏亚的领导地位已然获得奥古众人的承认,再次因为作战需要夏亚驾驶MS出击时,夏亚只是表示:“我(本身)就是个机师,不用介意。” 而布莱特却说:“ 自从达喀尔演讲之后,我就不想让大尉当机师了。”
除此之外,夏亚还总是担心成为重要政治人物后失去自由,这或许是导致第五条 “对政治素来反感” 的内在因素之一。同样是达喀尔会议作战准备出发前,阿姆罗似乎看出夏亚对挺身而出尚存有一丝迟疑,故不无鼓励安慰地说道:“你应该不会感到困惑,因为现在只有你才能领导奥古”。可夏亚颇有些不平且无奈地回复着:“我是连自己命运都无法决定的男人吧......”
后又在作战成功的庆功宴上,一片喜气欢乐的气氛中,夏亚孤身悄然离开会场,似是有些落寞、若有所思般望着窗外的夕阳,这时阿姆罗注意到夏亚的异常尾随而至,先是恭贺夏亚 “全靠了你,奥古和卡拉巴都前所未有地斗志昂扬。” 不料夏亚只是忧心忡忡地回到:“可是,我却失去了自由.....” 当阿姆罗继续说着:“是这么回事呀,是啊,我们要把留在地球上的人送上宇宙,完成这项伟业,需要有一两个人做出牺牲。” 夏亚忽而有所感悟,不禁问到 “我是牺牲者吗?” 阿姆罗却不无玩笑地告诉他:“说不定你有牺牲者的血统呢 ”
故通过这些情节,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夏亚在“成为大人的过程中”,逐渐身不由己,无力掌控自我命运的情状,而他厌恶俗世对于自己的束缚和捆绑,也正是个人真实内心中对于自由主义无限想往由内而外的自然流露,一壁是精神层面为了实现崇高纯净人生理想而翻滚出的 “而今迈步从头越、敢叫日月换新天” 的壮阔激情,一壁又是摸爬滚打于形形色色、鱼龙混杂现实世界中 “长恨此身非我有,走马兰台类转蓬” 的彷徨无奈。陀思妥耶夫斯基曾经说道:“上帝和魔鬼在战斗,战场就在人们心中。” 而在夏亚的心中,由于这两种情绪长久来同时存在,仿佛两股非黑即白、水火不容的力量始终对抗却难分高下,逐渐形成一种张力,在这张力的撕扯下夏亚的内心一直无法平静,时时痛苦、纷扰而又煎熬,尽管他平时表面上已经做到很好的克制与掩饰,但当面临重大抉择时,仍会隐隐显露出那些看起来非常纠结、不安和难舍进退的表现。
六、完成复仇后的空虚感与失去拉拉后的无力感。一个人如果长时间专注于一件事,那么,当这件事情结束后常常会产生空虚感、疲惫感、甚至迷茫感。夏亚上半生致力最深的事业即对扎比家的复仇,为了复仇成功,他不计代价,付出了很多现实层面和精神层面的妥协与牺牲,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了毕生最重要的两个新人类,一个是最难忘的女人,另一个是最重要的对手,通过与他们两人的接触开启了对新人类的观察和思考,进一步与父亲的新人类理论联系起来,并逐渐形成了自己对于人类未来的一些观念与想法,且试图在结束与扎比家的恩怨之后付诸实践。
可惜命运弄人,最难忘的女人拉拉战死沙场,终成其一生中最致命的回忆杀,而最欣赏的对手阿姆罗,在大部分时间中并不认同他的理念,一直无法延揽成为同志,故即便夏亚雄心万丈,却屡屡遭受打击,在拉拉与阿姆罗身上寄予的梦想泡沫都破灭之后,多年来行走在复仇之路上的疲惫与空虚之感却排山倒海地翻涌上来。所以他曾经在阿·巴瓦·空伤感地告诉妹妹阿尔黛西亚 “ 他活到现在只为一件事,如果这件事都得放弃,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后来在击杀基西莉亚之后再次表示 “我已经失去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了啊....”,即便从阿·巴瓦·空逃出后也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当然,在夏亚内心的最深处,因拉拉之死产生的伤痕,对于夏亚之后人生的影响,或许成为表面上不甚明显却实质上至为关键的一点,因后面在 “拉拉·辛情节” 一章中会专门述及,故于此不再展开。
最后,成长的变化和对年轻人的期待。随着年岁的增长,夏亚终于从当初的 “有点成为大人” 变为了一位名副其实的成年人,或许有一天他忽然发觉,无法像过去那样自在的生活,不断地受到伤害、伤害他人、丑态百出....
可是在成长的过程中,一个人由于见识、阅历的增长,在处理事情时也会变得越来越稳重,对于夏亚这样历尽沧桑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曾经在UC0079年,第一次遇到阿姆罗,当年夏亚19岁,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华,那时候棋逢对手,他只感到 “太有意思了!” 言语中透露着无限的傲慢与自信。
可是当一次又一次遇挫之后,他开始进行自我反思 ——“这是因为...自己年轻气盛所犯下的错误...”
到达阿克西斯,第一次遇见哈曼时,联想到失去拉拉的经历,夏亚不由叮嘱道:“...哈曼,你要知道,战斗并不是游戏,不管能力再怎么高,实际上战场时还是不能预期会发生什么状况。如果过度自信的话,是会赔上自己性命的。”
然后到了UC0087年,即《高达Z》一上来,夏亚侦查小队准备潜入side7前,当属下表示已经适应操作新机体力奇·戴亚斯时,随即告诫道 “过于自信可是会绊倒自己的” ,明显是借鉴于以往的经验,完全不同于UC0079年战争初期的行事风格。
还有包括关于机体的涂装,众所周知有着严重 “红色癖” 的夏亚却在百式的机体颜色上一反常态,这在《机动战士高达U.C.战记 追忆的夏亚·阿兹纳布尔》中有过一段描述,当机体整备人员告诉夏亚 “百式的涂装原本是金色的”,并询问 “是否一样要涂成红色” 的时候,夏亚若有所思地回答:“ 用原本的涂装就行,没必要涂成红色了。” 或许也从一个独特的角度反映了他从鲜艳红色所代表的热烈、激情的过往,开始渐趋于 “沉默是金” 的隐忍与稳重。
每个人都有过年少轻狂的岁月,那时因为年轻天不怕地不怕,自信人生三百年,等经历过世事的磨砺后,自然渐趋沉稳,同时因着生活经验地积累对很多事有了预见性、先验性,似乎表现地不再如以往那么自信,常常小心翼翼、怀揣一种敬畏、恐惧之心。对于夏亚,亦是如此。
一年战争时,每每战胜不了阿姆罗的夏亚自信心屡遭重创,阿姆罗强大的新人类力量,甚至使夏亚开始寄托于拉拉的引导才能与之匹敌,当拉拉死后,夏亚罕见的留下了伤心的泪水。
即使流落阿克西斯之后,也经常在出击时无意中牵系到与阿姆罗交战的过往,感受着阿姆罗的存在,有时不免自嘲的说着:“ 哼....到现在还对他的事耿耿于怀。我也变得胆怯了吗?”
后来在《高达Z》中,凯在给小林隼的信中也一语中的地提到:“夏亚利用假名与地球联邦政府进行斗争,简直就是胆怯。”
之后完成贾布罗作战的夏亚与卡兹先搭乘穿梭机回宇宙,出发前夏亚问卡兹 “怕不怕?” ,卡兹勇敢地说 “不怕”,而夏亚却不习惯将性命托付于别人手中,反倒是说:“我在害怕,出击的时候却反而不怕”
故将以上这些片鳞半爪的细节罗列出来,因为它们或多或少反映出了夏亚成长中的变化。不管其愈变愈成熟稳重也好,还是不如以前坚定自信也罢,随着年龄的增长,都导致一个现象的产生——即夏亚开始寄望于年轻人的表现,特别是如卡缪、阿姆罗这般的新人类。这在刚到阿克西斯时对于哈曼的态度就有所体现,前已提及,不再赘述。
而在《高达Z》剧情初期,当卡缪因为双亲的逝去陷入深深的悲恸时,夏亚却希望他不要过于沉溺在自我感情中,而是要着眼于 “大义” ——我们必须为下一代的孩子创造美好的世界。
甚至不惜搬出自己的故事,希望卡缪能够感同身受—— “你知道一个叫夏亚 · 阿兹纳布尔的人吗?” ...
“那个人跟卡缪的处境很相似,他认为在创造新时代的前提下,发泄个人感情并不是最重要的。”
夏亚向来非常注重自己的隐私,当年哈曼曾未经允许窥探他的内心,引起其强烈的反感,而此时为了招募NT能力强大的卡缪成为同志,夏亚不惜拿出自己的经历以身说法,可见其对卡缪期望之深。
不久,奥古想吸收卡缪为MS驾驶员,当卡缪质问 “迫使一个少年去参加战争?”时,夏亚又 “祭出” 阿姆罗的事迹来说项。
同样对于阿姆罗,UC0079年时夏亚就对其满怀期待,到了UC0088年两人再次重逢时,彼此之间的对话充满趣味。此时的阿姆罗因为长年受到联邦政府的软禁,早已失去当初的锐气,灵魂被重力所深深束缚。当他问道夏亚:“你为什么要回到地球圈?” 时,夏亚饶有意味地告诉他:“ (我是)回来笑话你!” 只需要一句话即带出双方复杂的历史纠葛。尽管阿姆罗解释:“我也不喜欢变成现在这样”,夏亚却说:“但你不是希望我同情你吧,那么我希望你变回卡兹所期待的阿姆罗 · 雷 ” 可见,夏亚对阿姆罗的欣赏态度一如9年前,并没有本质的变化。
而后当阿姆罗一副怯怯地想找夏亚申请一台MS时,夏亚先是以各种理由拒绝,继而却告诉阿姆罗:“奥古和迪坦斯的决战将在宇宙进行.....你去宇宙的话,就可以” ,可当后来出击时,卡兹观察到阿姆罗擅自钻进MS,表示自己想搭乘阿姆罗操控的机体时,夏亚似是早看在眼中,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好吧”。这一段插曲非常具有谐趣性,两人围绕屈屈一台MS做起的文章,反而充分体现了夏亚希望阿姆罗重返宇宙的迫切心愿。
包括后来卡缪在与哈曼的战斗中,新人类特质的对抗落得下风, “脆弱的内心输给了哈曼强烈的意志”,本应有着杀死哈曼的机会却没有把握住,夏亚听后及时地劝慰道:“不用在意,那应该是我的任务,”,进而告诫卡缪:“这很危险啊....你这样会重蹈阿姆罗雷的覆辙,阿姆罗解放自己的灵魂花了7年的时间,那是一段地狱般的日子。”
及至格利普斯战争最后,卫星炮即将发射,卡缪意图保护夏亚先行撤离,他相信夏亚将会拯救世界,而夏亚却告诉他:“你这样的年轻人失去了生命,世界还会有救吗?卡缪,创造新时代的不是老人!” 更是鲜明地看到夏亚对年轻人的希冀与珍惜。
故综上所述,通过关于政见、身份、性格、对于年轻人的殷切期盼、乃至精神层面个人情节等多种因素的解读,使得夏亚长久来被不同人士寄予厚望,都希望他充任各自事业领导者,却一直难孚众愿、推脱逃避的现象得到了相对合理的解释。那些幽微飘渺而却又真实存在的各种因素缠夹纠合、互为表里,就像是大雨过后举步维艰的泥潭,使夏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而在格利普斯战争末期短暂成为奥古领导人之后,再次失去踪迹的夏亚,5年后的又一次现身,却是出人意料地站到了曾经众同仁志士完全相反的一方,他们原本认为作为吉恩 · 戴肯之子的他是人类和平事业度身定做的领导者,可孰知他又摇身一变,回归13年前最初的设定,临近终点,回到起点,重新成为他们最不愿面对最为棘手的勍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