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苦

版权归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作者：小山
来源：https://www.freethink.fun
轻轨二号线的车厢，今天空荡荡的，这条重庆最美的观光线路，随江水起伏逐渐远去。我坐在往江水反方向的车厢里，飞速向前。车厢在轨道左右摇摆间，来回扭曲。第五次报站声响起，我走出轻轨，踏上台阶，转过三个街角，走进一间低矮的老式建筑，乘电梯到十三楼，打开门，回到家。

回家前三小时，我在「啪」的一声耳光声中，跪在父亲面前。他仿佛使出平生所有的力气挥出这一巴掌。打完后胸口剧烈起伏，坐在背后的椅子上，不断地喘气。他恶狠狠地说：「当初是你自己选的这条路，既然失败了，就不该找我借钱还债！滚！」我的脑子在他那一个耳光中发热，胸口如一团火在烧。我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用力推开门，走了。

说是回家，屋子早已空荡荡，电视、沙发、吊灯、桌椅板凳……所有的一切消失了。妻子的笑脸和孩子的笑声，忽远忽近地来回出现，隐去。我走进洗澡间，打开冷水，让自己沸腾的脑子冷静一下。水不断地冲洗身体，我的头很痛，眼前的一切很模糊，看不清楚。我站在冰凉的水里，仿佛掉进深不见底的冰窖。我知道唯一的希望熄灭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洗澡间呆了多久，出来时天变得黑乎乎的，脑袋很痛，估计是洗冷水受凉。我慢慢地扶着墙，向卧室走去……

醒来的时候，我的头发昏，疼得更厉害了。我站起身，走了几步，硬撑起摇晃的身体来到书桌前。一本很久未读的书，随窗外吹进来的风上下浮动。屋里无比的冷，我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迫使我站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边走边挠头。鱼缸里的金鱼在水里欢快的游，它们倒是无比快乐。我忽然停下来，蹲在它们面前，看它们相互嬉戏，直到天亮。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吧，一只蝉伴着阳光，飞进屋子，趴在铁栏杆上。它回走动，似乎在寻找舒适的位置。等一切就绪，它抓住铁栏杆，发出「知了知了」的轰鸣，我听它不断震动鼓膜，如惊雷般的声音把我拉近一片荒芜的沙漠，一瞬间，我又像是掉进巨浪翻涌的大海，海浪不断涌来，按住我的头向下沉，我两眼发昏，倒了下去。

意识清醒还是模糊，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醒转来，窗外的风凉了，月光在黑乎乎的云层里忽隐忽现。我伸手开灯，灯不亮，这才想起房间电已经断了很久。我眼前又出现起妻子和孩子那张笑脸，他们忽远忽近，渐隐渐去。我走进屋里，从墙角端来一根板凳，放在窗前。我缓缓地站上去，第一次比栏杆高。我发现远处层层蔓延的树林，潜藏着一只沉睡的巨兽。再看看近处，原本令人晕眩的地面无比近。我闭上眼，纵身一跃，凳子随之倒下。我听见鱼缸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我看见轻轨从远处呼啸而过，快速穿进隧道，陷入深深的黑暗里，我知道它脱轨了。

蝉，在夜里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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