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回小孩儿

清明节,从小时候的记忆开始就是隆重的节日,记忆中这一天到郊外曾祖父,曾祖母的坟头烧纸,磕头,然后分吃祭品,跟我一辈大大小小的孩子们难得聚在一起,跑闹追打,放放风筝,大人们则整理整理坟头,抽烟聊天。所以,清明节这一天是聚会,玩耍的一天。

随着年龄渐渐长大,从高中到大学,姥爷,爷爷,姥姥,奶奶先后“迁居”公墓,清明扫墓的意义开始变得不同,在他们的坟前,是回忆和做回小孩儿的时光。

他们照看孙辈儿长大,隔辈亲,隔辈亲,记忆中只留他们的好,家的味道,便是姥姥,奶奶做的好吃的。

姥姥的家常菜,西红柿鸡蛋不加一滴水,要把西红柿的原汁都炒出来,沁入到炒好的鸡蛋中;茄子炒肉,会一直用旺火把茄子的翻炒透,口感软烂多汁,配上白米饭或者面条;独特的胡萝卜鸡蛋馅儿饺子,为了去除胡萝卜的特殊味道,秘诀是用油先把胡萝卜炒熟再调馅儿。

奶奶的年夜饭,最后一道大菜是用鸡汤炖的排骨,丸子,东坡肉。每次年夜饭,大人们酒过三巡到了主食环节,一大锅热腾腾的肉直接端上桌,用勺子加到饭里,炖好的大块肉也随着颤抖的手微微晃动,激动的口水已经做好所有的准备。

对爷爷的记忆不多却深刻,他是老师,做过校长,回到家里不苟言笑,爸爸叔伯好像都很怕他。印象深刻的两件事——

91年的春节除夕当天,姑姑,也是爷爷奶奶最小的孩子、唯一的女儿,生孩子需要刨腹产,被一帮人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刚好爷爷提着几个饭盒保温桶送到医院,撞了一个正着。那个时候没有通信工具,他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有一米八高的爷爷身子颤抖了,眼角留下泪,“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在二十一年后,我有了女儿,才体会到那一刻的感受。父亲对女儿的疼爱与牵挂,是从小延续到老的,无论她是小,是长大,是成家,是为人母。

这第二件事便是“成绩”。爷爷对孩子的成绩格外关注,每次我回到家里,第一个问题永远都是“最近一次考得怎么样?”,这个见面一问永远重复着,直到他得了老年痴呆,虽然记不起我的名字,但还是会问起这个问题,直到他再也说不出话,问不出问题。

爷爷临终时,电话已经普及,接到大伯的电话,我迅速跑去了爷爷家里。我是他弥留之际见到的唯一的孙子,大伯给爷爷念叨了几句,爷爷闭上了眼。我代表孙辈儿磕了头,遗体就被抬走了。直面亲人的死亡,脑子里一片空白,如果他要留给我一句话,应该也是“好好学习”。

随着年龄增长,我常常想起被问考分的这一幕,这种印入基因般的记忆,也许就是一种传承吧

祖辈亲人的每一次离开,都是一次成长的节点。身体的成长是一次一次的加法,心性的成熟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离别与失去。参加了多次葬礼,更加明白了什么叫做“身后事”,葬礼的隆重与否,与孩子们的社会地位直接相关。但留存在我记忆中念念不忘的是老房子,隔辈亲和那永恒的关爱。

一个人到北京工作的最初几年常常在外解决温饱,每次看到有老人带着孙辈一起吃饭的场景,都会记起曾经的拥有,“酸上鼻头”。

走在祖国的大好河山,每到一地也常常想起他们。若是你们还在,推着轮椅一起溜达,看看你们常念叨的天安门、外滩、大雁塔,一边尝尝各地的美食,听一句叮咛,做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会常常记起他们,因为“The real death is that no one in the world remembers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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