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追寻的自由

我会有些胡思乱想,比如为什么会有光速这个极限,为什么我们的世界在宏观(星系)和微观(原子)上是如此相近,我们的宇宙有尽头么,如若没有,我实在无法理解一个无限又守恒的存在,如若有,宇宙之外又是什么,倘若空间的无限形式是循环,时间又是什么,也会是某种循环么?诸如此类。尽头的神秘感油然而生,而在我的认知里它是与自由相伴的。

儿时面对管束,自由偶尔会从脑海里蹦出来,云山雾罩一样飘渺着,够不到,不如付之高阁。我想要的自由无非走到陌生又遥远的地方,总想着到什么尽头去,好比山外有山,我总想去看看。有天发小告诉我南边山里有条瀑布,兴冲冲要带我去,我自是欣然应允。出了城,穿过细碎的田陇和村落,不知走了多久,赫然出现一道沟壑,几十米深,似乎有小路下去,蜿蜒在杂草里几乎隐去痕迹。下到沟底,不知又走了多久,似乎是到了尽头,眼见着四周山体聚拢,已经没有路了,拐过一道弯,才见到那瀑布,谈不上惊艳,反到有种失落,它宣告了这仪式般远征的结束。那一刻,我明白所谓尽头不过是因为束缚。那瀑布成了某种象征,它是我儿时双脚所能及的世界尽头。

成年以后逃脱父母的管束,你可以决定自己的床单被罩,桌上的花瓶房间里的布置,中午吃面,晚饭简单,早起运动,但你仍然没办法掌控自己的生活,究其原因,这世间没有束缚的人生是不存在的。于是自由很远,但有时又触手可及,比如当我拥有一辆摩托车,一定程度可以随心所欲,我会骑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想象那里的生活,亦或沿着某条路,某个方向骑到尽头。所谓尽头通常不过是另一条路,另一个起点,有时是某条河流的入海口,一言以蔽之,它们作为尽头的意义着实令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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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接触登山,我好像找到另一种尽头,某种意义上山巅更符合尽头的特质,毕竟你无法再进一步。

我于是在论坛发帖,找到些志同道合者。我们每晚训练,先跑上十公里,再做些下蹲,蛙跳这样。跑步的时候我仰望夜空,想象雪山在其中的样子,它像一个符号,我在朝它奔跑,这感觉很好,十公里也不觉什么。那是零八年,有天队友告诉我四川地震的事,我们的备选山峰受到波及,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训练。

暑假的时候我还是按捺不住,自己背着包去成都。巴郎山的路震坏了,车子绕远翻过夹金山去日隆,在那里见到老六,他哥哥曾经是四姑娘山最有名的向导,前些年死在我们要爬的山上,老六接替了他,我不知道他上那座山会是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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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驼峰在长坪沟尽头,虽然做好了面对艰难的准备,仍有些出乎预料。开始还有栈道,下到长坪河边,已经变成土路,间或有休息驿站,不过一个木棚子,有开水可以提供。海拔抬升,开始有杉树为伴,渐渐开阔成草甸,待过了幺妹,已经完全是一派高原景象了。长坪河水冰凉,歇息来讲很惬意,牵马的牧民见我们河边嬉戏,过来提醒说河水勿喝,地震到现在,水还不干净,看着没事,喝了牛马也受不了。土路最后竟成沼泽,靠一根根独木过身,虽装备齐全,不免有些担心。

天黑前到了山脚,在一片草甸扎营。三十几公里的徒步,开始的兴奋变成狼狈,如当头棒喝,还没上山就脱了层皮,自由的代价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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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山,于碎石坡前扎营,上面就是冰川,很近。C1的风景很好,远远的幺妹背面,相比正面要来得柔和。婆缪尖锥状的山体遒劲,一副不妥协的样子。我开始感到一种分裂,好似灵魂和肉体要分开,一个锐意进取,一个负重前行,愉悦和痛苦如此清晰地杂陈漫涣。这种感觉贯穿了之后在山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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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顶回来,晚上听到帐篷外噼里啪啦的声响,因为太困以为是梦境,第二天起来,营地无恙,老六讲昨晚有岩羊来过。我走到营地边缘,世界刚刚展开,幺妹涂着一抹鲜红,云雾掩映着略显羞涩的群山,有人喊我,回头,不经意就是这样一幅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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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问我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我说那里有我喜欢的大山大河,那里有种自由。后来我带她去雨崩,车子越过澜沧江,要徒步翻越一个垭口,垭口直面神女峰和五冠峰,触手可及一样。她讲,这就是你说的大山大河吧,我点头。雨崩并不美好,简易的木板房几乎无法入睡。每日雪山环抱,身体和灵魂在两边拉扯,承受代价,享受自由。那天在冰湖,她讲,我知道你说的自由了,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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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是在自身尽头的探寻里得来的。我常常想,就精神来说,人们究竟需要哪般,这世间有不同的药,就好像鲁迅弃医从文,我现在做些数学的事情,我不知它能对谁有用。数学很好,倘若以精神力量来考量,就相形见绌了。人世一遭,身体也好成就也罢,除却父母给你的,都不过咎由自取作茧自缚。真正的自由从不关乎肉体,倘若你能从日常里得来自由,比如自由地挥洒自身才能,并在其中获得愉悦,这就如同你的出口,在现实困顿里的光。你在这种自由里喘息,获得力量,坦然和温柔的力量。温柔能带来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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