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孟凡“中奖”了，“奖品”是概率几百万分之一的雷劈一次。
1.
八月上海的天气热中带着湿，像麦饭石烘烤下的桑拿房。每一次呼吸都惹来一身汗，每一寸肌肤都是黏腻。
陈孟凡和同事们在屋顶搞烧烤聚餐的时候，已近傍晚。只几秒钟，他们一天待在空调房里保持的干爽体温就被热气中和掉了。
大家搬弄着炊具、准备着食材，白色的衬衫变成了透明被汗水粘在后背，看得清男生不同形状的后背和女生不同颜色的文胸。
烤炉旁聚满眼睛里伸得出手的油光汗面们，他们贪婪地盯着被烤得滋滋作响的食材。间或嗅到几滴肥油溅到炭火上激起带着肉香的青烟，更泛滥了他们的馋意。
“ 怕是要下雨了，闷死人了。”死党孙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翻烧着的串串，脸上的粉底被汗水推得一坨一坨，看着很滑稽。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有人附和。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只要不是现在。”陈孟凡张罗着拿菜拿肉，顶不希望大家忙碌的战果变成炮灰。
不知谁喊了一声，开动啦，大家来不及坐下，齐齐地围在炉边合着嘴巴里早已洋溢的口水和淌到嘴边的汗滴大快朵颐起来，再灌上一口冰啤，那叫一个爽。
此时被热糊住的空气不安分地搅动起来。它们抱成团发了狠地把地上的沙石刮上了天，打得窗户玻璃、广告牌劈啪作响。轻薄物更是被它们当成玩具，时而抛向空中，时而扔到角落。
狂风大作使路上的行人加快了脚步，似乎都预感到一场骤雨即将到来。天顷刻间黑了下来，雷声透过厚厚的乌云砸向大地，震耳欲聋。
“要下雨了，我们撤吧。”大家纷纷起身收拾家什，陈孟凡抬头望天，眼前一道金光像把天空劈开一个口子，紧接着一声雷鸣，陈孟凡便没了知觉。
再睁开眼时，陈孟凡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头顶上团着的一簇脑袋们大呼小叫地说，幸好没事...被雷劈了都没事...等云云，她第一反应是摸了摸脸和头发，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没有电影里被雷劈后焦黑的脸、烫卷的头发和浑身上下冒青烟，自己是完好无损。陈孟凡又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从记事到雷劈前的事回忆了一遍，心算了几遍加减乘除，还好，记忆和智商都在。
在脑袋们关切的叽叽喳喳中，陈孟凡闭上了眼睛，几个问号在脑袋里却挥之不去。怎么会被雷劈呢？当时在场那么多人怎么专劈她自己呢？
陈孟凡从小是受过奶奶的因果教育的。做什么事都会抱着一份敬畏之心，不敢越雷池半步。长大后虽然有了自己的判断标准，但凡事有因必有果的道理，她是推不翻的，也是始终遵循的。
在奶奶的因果报应故事里，最让陈孟凡记忆深刻又最为她所不耻的就是被雷劈，那是奶奶的故事里大不孝的印证。那是那些打爹骂娘，把父母送到墙头上的不孝子女该有的下场。可一定不会是她，她是孝女！
陈孟凡搜肠刮肚地把自己二十六年来做过的坏事，包括跟奶奶家邻居孩子东东下五子棋时悔过一次棋都算进去，确实没有什么大逆不道之举，那被雷劈究竟是为什么？
不管为什么，一定是有原因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从此夹着尾巴做人为妙。
这厢陈孟凡誓要重新做人，那厢她被雷劈的消息以光的速度在公司迅速传开。让陈孟凡没想到的是，连平时看着都眼生的同事也纷纷冒了出来，他们分别以QQ、电话、视频等各种通讯形式带来他们的慰问。但他们更愿意带着惊人般相似的同情的面孔，来现场参观陈孟凡这个雷劈幸存者。盯着眼前的陈孟凡，他们的脸上又都露出惊人般相似的惊叹和疑惑。
看着他们一个模子的表情，陈孟凡脑补着他们也会一个模子一样地在脑子里浮现出：她做了什么缺德事会被雷劈？陈孟凡心里恨着，可脸上是笑着。
本以为应付完他们的好奇心，她就能安生下来，可不知哪个添乱的，让她预测彩票，理由是雷劈能存活的几率可比彩票中奖低得多了。一时间，陈孟凡又被一群彩民包围住。拗不住他们，陈孟凡只能信口胡说，没成想还真中过几次。可即使这战绩，彩民们也没就此放过她，依旧乐此不彼地围绕着她。
这是个神奇的世界。这群神奇的人！
2.
那天陈孟凡刚到公司，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孙丽拉过去要她帮参谋一下她看好的包。陈孟凡当时不知怎么，突然把站在格子间外面的孙丽拉进格子间，碰巧一个杯子里装满热水的同事，因为杯子太烫拿不住一松手，连杯带水落在刚才孙丽站的地方。
“好险。”孙丽望向陈孟凡，感激中带着疑惑。
“我和你说，赶快把你的报表仔细看看，一会老妖婆会叫你，她今天心情可是相当不好噢。”话音刚落，孙丽桌上的电话响了，几秒钟后她放下电话抓起桌上的笔记本冲进经理室，出来时像被霜打蔫的茄子。
“老妖婆早上吃枪药了，我，哇呀呀......”孙丽狠命地敲着键盘发泄怒气，声音响得整个办公室都听得见。
“小凡，你不觉得奇怪吗，今天发生的事情你怎么会提前知道的？”被孙丽这么一说，陈孟凡愣了一下。她仔细回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当时她只是有种强烈的感觉。
“你能预知将要发生的事？”看来孙丽一上午没干别的净琢磨这事了，中午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又说起这事。
“我真有那本事，还用在这受气。”陈孟凡不以为然。她可是查过家谱的，她是多么希望自己的哪位祖宗是含着玉下地的，可捋了好几遍，无一例外都是含着羊水下来的。更没出过神棍、神婆或特异功能的前辈。
“也许跟那次雷劈有关？”孙丽沉思了一会，说，“要不，我们做个试验。你看看公司这些人，能看出什么告诉我，我去帮你确认。”
“你是闲大发了还是被老妖婆骂坏了脑子，我可没你那份闲心。”
“试试嘛，权当自娱自乐了。”
出于好奇，陈孟凡点了点头。
两人从格子间里偷偷探出头东张西望，象打老鼠游戏机里冒出头的老鼠，看了一圈又急速地缩回脑袋。
“李艳艳一会要出去打电话，昨天男朋友跟她吵架，今天要跟她道歉。”孙丽抻着头，眼看着李艳艳向楼梯间走去，她朝陈孟凡挤了挤眼，起身跟了过去。几分钟后，她回到座位上，对着陈孟凡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赵刚母亲生病了让他回去，他要跟经理请假。”几分钟后，赵刚进了经理室，出来后直接来找孙丽要请假条。
“哇靠，真神了。”孙丽在qq上发了个大大的感叹号，接着又发了一句，“你要发了！”
陈孟凡也是意外的。如果她真有能预知未来的能力，她真得是要发了。那一刻，陈孟凡感到自己原本一眼能看到头的人生要发生逆转了。
憧憬着自己的未来，陈孟凡浑身一阵阵发热，整个人轻飘飘地要飞起来。去你的KPI，去你的老妖婆，姐都不伺候了。
可就在几天前，自己明明像掉进了霉坑，倒霉的事接二连三。
坐公交车包被人割了，钱包失踪，打破了她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二十六年没丢过东西的记录；去公司楼下取快递，高跟鞋的细跟，插进井盖的小孔里，把她摔了个狗吃屎，打破了她非严冬季节摔跤的记录；被经理骂，怒气冲冲拿起杯子，忘记是刚倒的热水，把舌头烫伤，让她大了三天舌头，被同事笑了三天......
为了这，她有生第一次进了不知庙门往哪开的寺院，并虔诚了给各位菩萨上了香。难道是她的诚心打动了他们？
还没容陈孟凡好好地规划下自己的未来，小喇叭孙丽已经把她有预知未来的超能力在公司上下传播开来。
一时间，陈孟凡成了公司最忙的人。每个同事都希望能荣幸地跟她共进午餐，随便商讨一下自己的未来大计。还好她体恤大众不挑食，跟她吃一顿饭不用像巴爷爷那样要花个几百上千万的。
陈孟凡沉浸在被簇拥的愉悦中，她很享受着这种被需要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感恩佛菩萨保佑，列祖列宗们保佑，我陈孟凡也有咸鱼翻身的一天，陈家祖辈平凡的历史要由我改写了。
陈孟凡就这么飘飘然地过了一阵子，一天临近下班的时候，接到了刁经理的电话。依旧是冷得能生出冰碴的声音，把云端上的陈孟凡拉回现实。
这事她怎么没预知到。
老妖婆脾气火爆，但工作能力很强，连老板都敬她三分。她对工作的要求到了吹毛求疵、令人发指的地步，批起人来从不留情面，似乎让人无地自容就是她的职责所在。
活该她到现在还嫁不出去！陈孟凡心里骂着，可还是忙不迭地回想自己哪里出了差错，她可是好久不睬她这种小角色了。
“来，这里坐。”见陈孟凡进来，刁经理破天荒地站起身来招呼陈孟凡坐到沙发上，态度温和地问，“喝咖啡还是茶？这咖啡是朋友从巴西带回来的，口感很好，你尝尝。”她从茶几上拿出一个精致的马克杯冲好咖啡递了过来。
陈孟凡受宠若惊地接过杯子，咖啡的香气直往鼻子里窜。雾气里刁经理脸上竟然挂着笑，那份不自然让陈孟凡更加忐忑不安。她已经不记得刁经理还会笑。
总板着一张扑克脸的猫头鹰一笑就没好事，莫不是......陈孟凡不敢想，她工作上再怎么不得力也不至于被辞退。
陈孟凡木木地坐着，感觉自己就像头天晚上大鱼大肉吃到嗨的囚犯，而一顿好饭换来的却是明天午时三刻菜市口的问斩。
“你的事我听说了，真看不出你还有这本事。”刁经理依旧努力地笑着，她脸上习惯于僵直的肌肉突然间要被调动起来，都不知该如何操作，只能胡乱地摊出一个看起来很吊诡的笑容。
“我前段时间相亲了一个男朋友，我们一直相处得不错。可最近，他对我忽冷忽热，你帮我看看......”刁经理强堆起笑的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着，陈孟凡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约会从不迟到的李然尽管因路上塞车晚到了20分钟，可陈孟凡一反往常的暴跳如雷，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看得李然心里直发毛，不知她这是又要闹哪样？
“哈哈，李然同学，你可是捡到宝了。”陈孟凡一脸得意地说，“我就是那个宝！”
“你当然是我的宝。”李然脸上紧张的肌肉放心地舒展开，宠溺地看着陈孟凡。两人恋爱两年多，长她五岁的李然一直宝贝一样地对她。
“你老婆我可有超能力。”
“是，没有超能力，能把我治地服服帖帖。”李然喜欢女朋友搞怪的性格，她给自己沉闷的生活带来了光。
“我能预知未来。”刚说出口，陈孟凡立马掩住了嘴，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然而，并没人注意她。
“我跟你说，我现在可是公司的红人。”陈孟凡绘声绘色地把近期发生的事一件不落地跟李然说了一遍。
“真的假的？”看着李然傻傻的样子，陈孟凡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这也是李然喜欢她的原因。
“那可真神了。以前没听你说过啊。”
“我觉得吧，可能跟那事有关。”
“什么事？”李然依旧傻傻地。
“就那事！”陈孟凡实在不想再提被雷劈的事，她拍拍男友的头又指指自己的头，这让李然更糊涂了，一脸问号地看着她。
“笨呢！雷劈。”陈孟凡恨恨地但极轻地说出来，“从那后，就出了一系列的怪事。”
“嗯，有可能。”李然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说，“我觉得你虽然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天机不可泄露，你这么给别人算命好吗？”
看着李然严肃的样子，陈孟凡想起小时候奶奶家附近有个很会算命的瞎子，去那里算命的人络绎不绝。别看瞎子自己住着30平方的小黑屋，知道他底细的人都说，他在老家有好几栋小洋楼嘞。
可有一天瞎子出门，被车撞死了。奶奶说天机不可泄露，他泄露的太多才会有这样的下场。
那时陈孟凡想的是他那么会算，怎么就没算出自己那天会死呢。被李然这么一说，她开始有些后怕。
3.
每天早上同事们都纷纷带上微笑的面具彼此打着招呼，问着早。可今天，不知是陈孟凡神经过敏还是怎么，总感觉他们见到她时，微笑里少了以往的谄媚和讨好。
“小丽，注意你的鞋跟。”陈孟凡在qq上打出这句话时，看见孙丽已经提着垃圾筐走出格子间，再回来时却在一高一低地颠着，手里提着那只掉了跟的鞋。
“我早就该去修了，早晚的事。”孙丽对着陈孟凡发来的信息回复一句后就没了动静。
吃午饭的时候，陈孟凡特意坐到会计林姐身边。知道陈孟凡有超能力后，林姐对陈孟凡的热乎劲儿，让她都有些招架不住。她还时不时地还给她点小恩小惠，让甘愿无私奉献的陈孟凡不能心安理得。林姐最关心的是他儿子，问的也都是关于他儿子的事情。
“林姐，下午让孩子在教室待着，可能有不好的事发生。”“你说什么呢？陈孟凡，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这是咒我儿子呢，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就算有，也是你咒的。”林姐怒气冲冲地端起饭盘去了另一桌，旁边的同事都很奇怪地看着她。
“小凡，别瞎说了，好好吃饭吧。”一旁的孙丽一脸嫌弃地说。
下午陈孟凡刚从茶水间出来，就看到林姐急火火地冲出公司，听同事说，她儿子在体育课上打篮球的时候被同学撞到摔伤了腿。
坐在格子间里，陈孟凡百思不得其解，大家都怎么了，不再簇拥着她，也不再相信她的话。是她泄露天机的报应？抑或是跟那天做的梦有关？
向来一夜无梦的陈孟凡，那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的场景跟她被雷劈那天一样一样的。天空乌云密布，风打着卷刮起一切能刮起的东西又把它们随意地到处乱抛。远处雷声大作，云层惊慌失措地相互碰撞激出一道道闪电，劈向大地。
突然一个低沉、宏亮但很威严的声音从天际传来，“我赐予了你预知未来的能力，这个能力会伴随你的终生。但你只能预知别人，不能预知自己的未来。”
“如今你却泄露了天机，必须要接受惩罚。今后不会再有人相信你的预言，你好自为之吧。”
梦很清晰，但陈孟凡并没把它当回事。可联想到最近几天同事们对她瞬间转变的态度，可能还真与此梦有关。
就在前天，她预感到妈妈去菜市场会发生什么，千嘱咐万叮咛不让妈妈去买菜，可阴错阳差地妈妈还是去了，结果在菜市场被小拖车绊倒摔了膝盖，所幸没有什么大碍。
这么看来，那个梦是真的了？但验证一下也未尝不可。
周末李然要加班不能跟她见面，陈孟凡依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她先在附近的小区溜达，看到一个老人从楼道里出来，她走上前说，“大爷，这边危险，往亭子那边走。”老人停下来，前后左右看了看，又不解地看看她，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
“大爷，这里......”，“你这姑娘怎么回事，我遛个弯怎么走还得用你管，去去去。”老人脸上显出了不耐烦。陈孟凡很无奈，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不到5米，就被楼上不知谁打架扔下的平底锅砸到了脑袋。瞄准都没这么准的。陈孟凡赶快过去扶起老人，还好老人头上只是破了点皮，可他非但没有感谢她，还一脸嫌弃地看着她，像在说，你这个乌鸦嘴。
陈孟凡觉得无趣又去了商场。
商场里人头攒动，陈孟凡走近一个穿着考究，腕上戴着金表的中年男人身边，悄声对他说，“大哥，注意你的钱包。”男人下意识地摸了摸后口袋，嚷到，“你什么意思，做套啊。跟我玩这套你还嫩点，保安，保安......”男人迅速地抓住陈孟凡的手腕，并喊来了保安。两人在保安面前一顿争论后，男人再摸口袋时，空了。
“她是同谋，跟小偷是一伙的！”在男人的叫嚣中，陈孟凡被带去了保安室，半个小时后被放了出来。保安说小偷偷了钱包后，慌乱中撞到一个便衣警察的身上。小偷是个惯犯，同伙也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陈孟凡再也没有了刚拥有超能力时的兴奋，她感觉自己是被诅咒了的人。眼看着不幸的事即将发生，她却对此无能为力。
“傻丫头，就当从没有过这个能力，做回那个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你。”李然把陈孟凡拉入怀里，安慰着她。他说的对，就当自己从没有过超能力。她又不是救世主，劳苦大众的事本就不该她管，还是关心关心自己的事吧。
“婚礼筹备地怎么样了？”她问。
从确定下婚期，到所有有关婚礼的事情，都是李然一手操办，陈孟凡乐得做个甩手大掌柜。
“基本都定好了，我的婚假公司也批了，下个月出个差，回来咱们就完婚大吉。”李然搂着陈孟凡，脸上是宠溺和期待。
“只要有你，我什么都无所求了。”
“傻丫头，我会一辈子都在你身边的。”
4.
陈孟凡开始把精力放在自己的婚礼上。虽然李然基本都安排妥当，眼下他马上要出差，要买的喜糖、喜饼什么的还是需要陈孟凡代劳。
陈孟凡对照着购物清单，把自己采买的战利品一样一样地又核对了一遍，心想着出差回来的李然，看到她做了这么多事一定会大大地表扬她，心中就是一阵甜蜜。
还有两天她就要跟李然正式结为夫妻了，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陈孟凡懒懒地在床上摊了一个大字，看着墙上挂着的两人的婚纱照。照片上，她和李然笑得很傻但很甜。陈孟凡开始想象着婚礼、规划着婚后两人甜蜜的生活......
突然，她脑子里浮现出一架飞机坠落的画面。不知哪个国家又有灾难发生了，陈孟凡甩甩头不去想。可失事飞机的画面一次又一次浮现出来，陈孟凡看得清机身上是江航的LOGO。
李然坐的是什么航班？这种事她向来不关心，可此时陈孟凡猛地一激灵坐起身来，她慌乱地找着手机，可手指不听话地颤抖着，好容易拨出了李然的电话。关机。
陈孟凡看了看时间，就在刚才，李然给她发了微信，说刚上飞机16:20到，说他直接打车回去，不想让她来回折腾。
他在飞机上，所以关机。陈孟凡安慰着自己却还是打开了电视，眼睛从电视到墙上的挂钟不断地交替着。飞机行程大约两个小时，可这两个小时对陈孟凡来说，比两年还长。
电视里没有插播突发新闻，还有十分钟飞机就该降落了，陈孟凡的心总算开始了正常的搏动。
这十分钟里，陈孟凡固执地打着李然的手机，关机、关机、关机......
十五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祥之感愈加强烈。
陈孟凡频繁地换着台，没有突发新闻，还好没有，一定没有！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由江门飞往吴州的N3610次航班，在机场降落过程中遭遇雷电袭击，在机场附近坠毁，机上伤亡人数还在统计中。”
“最新消息，由江门飞往吴州的N3610次航班，6名机组人员及213名乘客无一生还，请乘客家属......”
陈孟凡感觉眼前一黑，像那次被雷劈一样没了知觉。
5.
窗外，秋风萧瑟落叶遍地。叶子或凄凉地挂在树上或随着秋风凋零，每一片叶子都不知道下一秒它们的归宿，任凭老天来安排。
窗台上的花花草草大部分都枯萎了，他和她把它们带回家时还是那么鲜艳、绚丽。那时他们一起笑、一起闹，一起憧憬未来，回忆起来还是甜甜的。
黑色相框里的李然，依然笑得很甜，又傻，看得陈孟凡也跟着笑起来，笑出了满脸的泪。
耳畔还响着他的话，“傻丫头，做回那个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你。”可她，还能再做回那个简单、快乐的陈孟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