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光掠过天际,神明降临我的身旁 - 草稿

      一切,就像是新的开始。只是,这次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这里.......

    “你想跟我走吗?”

    她抬起头,刺眼的朝阳晃得眼睛生疼,瞬时,大脑是花白的一片。一张脸的轮廓渐渐清晰,那双眸子溢满无数温情,像一个人,一个已经仅仅存在于过去的记忆里的女人......我想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带你走,好不好?”她又问。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下一步要往哪里走,既然出现了一个人愿意带我走,那就走吧。我这样想。

     

      眼前这个女子叫秀禾,她说,我可以叫她妈妈,如果我愿意的话,也可以叫她的名字。我想叫她的名字会更好听一些。

        她说,你的眼睛很好看,它们轮廓细长,精致得象古老的娃娃,望向远方时总有一种神秘的孤独。秀禾把它们画下来,典珠看着那些被放大很多倍的自己的眼睛,感觉如此陌生,与恐惧。那些眼睛象是被灌满了黑色的浆液,潺潺蠕动着,似要冲破画布,翻腾而出,淹没她。她从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竟然是这样。

        秀禾是一名画师,她最喜欢的画是莫奈的日出,她喜欢光与色的碰撞,她说,当你悲伤的时候,就会觉得这个世界只剩下光,不论是冷色还是暖色,它都是那么美,不带上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单纯的彼此交汇美得令人痴醉。

        她送典珠念小学,中学,作为一位名气不小的画师,秀禾有足够的能力抚养她。从此以后,典珠的生活富足而安稳,她们一起生活在沿海的繁荣城市,人间烟火早已让这片土地换了颜色,街道车水马龙,高墙大厦拔地而起,桥梁壮美雄伟,霓虹耀眼灿明。人生茫茫,或悲或喜,或福或患,世界自有其运转规律,典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生在这个世界,很多时候她思考,可是无法知晓。

        而后,当她遇见秀禾,这个像阳光一样照进她眼睛的女子。她便觉得,她这一生,或许就是为了能和她相遇,她带她看到这世界的悲欢,也不失来这里走一次。

       

       

       

    十三岁的时候。秀禾带着典珠去到Y城,那是一个偏远的地方,地图上根本找不到那里的踪迹,秀禾说,年少时,她曾一个人徒步了南方,路过那个地方便觉得想要停留,可是那时候的她,身上承担着太多东西,怎么可以就这样随处停留?她们的目的地在Y城周边的某座大山深处。

        秀禾已经很久没有画出满意的作品,她希望换个地方呆着,她问典珠可以吗?典珠愿意和她一起离开。

        盛夏,火车里闷热的空气憋得人胸口发堵,典珠睡倒在秀禾的腿上,迷迷糊糊,身体如被烈火炙烤,秀禾扇着风,吹凉她的皮肤,她撩开黏在典珠脸上的发丝,轻轻抚摸着她苍白的皮肤,她的身体一直不好,可是这些年她愿意跟她一起走遍这山河,她们看起来并不像母女或姐妹,她们只是应了缘分在世相依为命。一起度过一些日子。秀禾想要一个人可以陪着她,她不想要非真非假的爱情,她希望陪着她的人能够与她真心相待,互相依靠。她去福利院时,看到了低着头的小女孩,她连一个作伴的玩具都没有。

      她轻拍她的肩,在她耳边说“到了哦!”

      女孩睡得迷糊,汗水黏腻,不知是谁抹了太多清凉油,车厢里满满的刺鼻味道。

从城市转入县城,小村,雇来一辆三轮车,走进大山深处。

      初入森林,夏暑消失殆尽,林子里微风阵阵,汗水干掉,发凉。秀禾从登山包里找出湿面巾和一件薄外套给典珠,点燃一支烟,林中路更颠簸,行程缓慢,开了差不多三个小时,路上鸟叫如云,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树顶盛阳,却难得照进来。

      三轮车停在悬崖边上,那人说她们要去的地方过了面前的栈桥走不了多久就到了。

      眼前是开阔的远山,青翠葱茏,再远,那些山便是青蓝色,蓝色,轮廓......飞鸟划过天际,留下锐利的回声,划破大山里神秘的宁静。栈桥细长,对岸看似只有一只小小的黑点。

      “怕吗?”秀禾问典珠。

      女孩点头。

      她握住她的手,“来,跟着我。”

      行李顿重,栈桥摇晃,脚下是空山,树冠,无人的生地,她们一步一步地前行,典珠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抓住秀禾的手愈来愈紧,生出许多汗液,她们在一同努力地向前走着,在这莽苍的大山之间,天地之中,她相信她会抓紧她的手,不轻言放弃。

      有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他坐在栈桥边,双腿吊在木板外,是一个少年。

     

   

      爷爷只是去大湖打水了。明森知道的。他的头痛得厉害,似乎要爆炸了。不久前爷爷的大手停留在他的额头上,迷迷糊糊,他闻到爷爷身上烟草和牛粪的味道,爷爷咕咕哝哝说了什么,他却听不到。只是好冷啊,爷爷的大手真暖和,往头上一放就不冷了,可是爷爷把手拿开后,额头又变得冰凉......他听见木门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他看见清晨淡明窗外,爷爷穿上衣服就出去了,外面好大的雪,然后,困意席卷,他睡着了,他沉沉的睡去,大牛的叫声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像山里的鸟边叫着飞远去......

      柴禾已经只剩下木炭在黑暗里发着点点红光,大牛在墙角翻动着稻草,爷爷还没有回来,明森从床上坐起来,厚重的毯子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异常突兀...他感到脸颊非烫,脑子晕晕沉沉,突然,一种恐惧冲击心脏。他焦急地爬下床,想要穿上皮裘,那是爷爷杀了一只棕熊给他做的,那只熊的毛很厚实,现在披在身上开始变得无比沉重。天快要黑了,雪一直没有停歇,风和着雪花灌进棉衣里,鼻子里,昏沉的白色沙漠,剩下勇气与未知抗衡。通往山上大湖的那条路早已经不见了踪迹,可是明森知道该怎么走,爷爷就在大湖那边.......

        深一脚浅一脚,里面的衣服已经湿透汗液,凛冽的风一吹,就变硬了,他的脸融化掉点点雪花,红得发烫,心脏似乎要跳出胸腔,干冷的空气不断灌进肺部,导致咽喉深处干涩刺痛,四肢已经冻得冰凉麻木,他不停的向前迈进。

      抵达山顶的时候,天色变成了昏蓝色,  大湖,已经结冰了。圆形的大湖,阔大荒凉。没有一个人,没有。天与湖连成一色,只有雪和风,没有人。

        明森仔细看,仔细看,爷爷是不是在湖的对岸?怎么会没有呢?爷爷已经出来一整天了……

        少年冲进湖面,辗转张望,泪水倔强的溢满眼眶不肯流下,他紧紧闭着嘴,不敢叫,他怕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开口就哭出来了……可是,这里真的没有爷爷。

        他看见一只木桶,在前面。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走过去,木桶旁边有一个大窟窿,冰层被凿出了洞,蓝黑的湖水在下面涌动,不知道有多深......洞里什么都没有。可是,那冰层之下!!!是爷爷的脸!!!

        少年瘫软在地,这次他痛苦的哭了出来,他的声音刺破雪山的寂静,可是天地无动于衷,大雪继续堆积,像要淹没一切,包括悲伤。

     

      “典珠,把相机给我。”

      “是去看流星吗?”

      “不对,是极光哦。记得高中时代,那时的我特别迷恋极光,梦想着有一天能亲眼看见,感觉这是一件神奇的事。”

       

        “帽子戴好,手套也要戴上哦,凌晨会很冷的,要防止冻伤。”

        推开门,院子里yijingbeidui凛冽风寒迅即灌进厚重的皮裘里,甜变成灰黑色,房子外已经推起膝盖高的雪层,她们像是从雪地下走上来的小矮人。只有雪堆叠的声音,心跳,和粗旷当喘息声。“其实我们可以回去......”秀禾看着这漫天的大雪, 回头跟身后的典珠说。“不要,我想看极光。”藏青色的围巾把典珠小小的脑袋围住大半,毛线帽子上已经落下点点雪花,露出一双精明的大眼睛。       

       

      “那是什么?”典珠说。从山顶,她看见大湖冻层之上的黑影,在雪里,那黑影渐渐被白色覆盖,一点点,一点点。

      秀禾突然抓起皮裘冲下山,典珠背着摄像机在背后蹑手蹑脚地跟来,她看清楚了少年的脸,那张清秀俊朗的脸庞。

      秀禾扑过来抱住明森的时候,他痴痴地望着冰层下爷爷的脸,呼吸都变得困难,嗓子已经发不出一丝声音,睫毛,眉毛已经结上白绒绒的雪丝,喉咙剧烈的干痛,双手被冻得发紫......他闻到女子身上的芳香,是不同于那些山花的香味,这些味道将他层层裹住,慢慢慢慢地浸润他的心脏。她把他结霜的脸捧进手心......

      少年瘫软的睡在秀禾怀里,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典珠看见老人冰层之下冻得僵硬的脸,那一刻,风雪哀嚎,她的心中涌起巨大的悲痛,她似乎看到他在这里歇斯底里地哭......绝望,与被舍弃的恐惧。

      极光真的来了,好美好美啊,大湖之上是近在咫尺的黑色的天,仰起头来,广袤的天河让人产生一种颠倒的晕眩,那些伤痛会被渐渐被抚平,最后结痂,留下疤痕。

      天上布满妖异的极光,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好奇妙,其实我们不过是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一堆堆细胞,可是我们是有思想的,我们感知生命的脆弱,暗自为一些不可阻挡的生离死别心痛。痛,不仅仅是我们的肉身,我们的灵魂也会感受到疼痛。人类总是被一大部分看不见的物质占据身体。相比之下,这些看不见的物质往往会操纵着我们。笑或否,悲伤或否,乃至一些无法言表的奇妙觉知。

        秀禾背着少年在前面迟钝地行走。皮裘在雪地上拖出一道深深的雪沟,雪不知道还要下多久。行走,行走,沉默着行走。如果我们无事可做,至少我们仍旧在行走。

     

        来不及脱下沾满雪的皮裘,热水,篝火,毛巾,洁净的衣服赶紧准备好。典珠烧好热茶,秀禾喂他喝下,往被子里塞进三五个热水袋......秀禾用热毛巾擦去他脸上的冰渣,典珠坐在火堆后,火光把他的侧脸照得通红,他的眉头紧锁,呼吸微弱。秀禾也没有说话,只有炉火烧得噼啪响,这里有太多像明森一样的孩子,他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不公。可是她能做点儿什么呢……

     

      雪下一整晚。天微朦的时候,缓缓停歇下来。秀禾做了鸡蛋烙饼,把明森的那一份留在热锅里,她整理着身上的棉衣跟典珠嘱咐“记得给他喂药,食物热在锅里,如果他的情绪不稳定一定要藏好匕首锐器,试着安抚他......我现在就去学校找人来帮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明森的爷爷......一定要赶紧下葬。”

     

        所有人再次赶到大湖的时候,天放晴了,明媚的阳光直射在辽阔的冰湖面,灼烈地刺痛双眼。他还在那儿,黑色木桶在一片花白之中格外耀眼,冰湖之下的人早已了无生息。生命的终结总是那么突然,最可怜的不是长眠不起的人,而是那些仍然活着,并深深爱着他们的人。很难有人能再真正快乐吧?如果一个重要的人与你相隔阴阳......

      男人们竭力把爷爷从冰湖之下用绳索拉上来,冰层已有半米厚,深蓝的水从洞中看起来如此诡异,象是通往地底十八阎罗之殿的诡途。

      爷爷被男人们拉上来,大湖上已经聚集了一些村民,没有人言,他们只是默默低着头祷告。漫天白雪反射金灿灿的冬阳,须得眯缝上眼睛,才不至于被反射的白光灼伤。

      少年被裹在毛毯里一直睡着,他原本应是醒着的,流脓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每日擦药。爷爷的遗体被供奉在庙堂,等待明森醒来,做最后悼别……秀禾去明森的家里打点清理,这个少年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依靠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她打算把明森接过来一起照顾。天又变成了灰蓝色,那些木头家具已经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棱角已经被磨平,却仍然散发陈木的香气,屋外风雪一片,小屋内却格外温暖,静谧。典珠在黑暗中盯着腾腾的火苗,轻轻嗅到墙上兽皮的一丝腥气。壶里的姜茶烧得滚烫,典珠隔着棉帕把它端下来呈到碗里吹凉,正准备喝,她听见床上被子翻动的声音,黑暗里,视线模糊不清,她向床那边摸索过去,伸手回来,有温热的泪水。

      “你醒了吗?”良久,她开口问。

      又是一阵被子翻动的悉索声。“我饿,有没有吃的。”因好几里没有说话,少年的声音沙哑钝重,他还在咳嗽,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听到蛮急地吞咽食物的声音。

      所有孩子都在浅滩上嬉戏玩乐,秀禾搬来画板,坐在树荫下,画潺卷的溪流,高山。

      典珠看见明森离开嬉笑的孩子们,走进幽暗大山,她赶紧收回在溪里荡水的脚,提起凉鞋赤脚追上去。她看见明森从灌木里推出一只小舟,少年一人虽可缓缓推动小舟,但仍有些吃力,她帮助他一起把小舟推到水边,明森只是清理船仓里的落叶,他也没穿上鞋子,赤脚踩在湿答答的树叶上,吧唧吧唧地响。典珠坐到小舟里,晴空当下,艳阳普照,大山里却格外凉爽,溪水潺潺,飞鱼劲越,鸟兽安和。

      “你为什么跟过来?”明森在对面划桨,阳光把他的皮肤照得发白,手臂因用力勒紧出现肌肉的轮廓,他抬起眼看着她。

        “我替秀禾看住你。”女孩目不转睛地回答。棉白长裙因为戏水下半身湿透,紧紧贴在纤长的小腿上,她仍旧把凉鞋拿在手里,端庄地坐在对面。

        他笑。小舟划进森林,这是典珠未曾来过的地方,青藤从树上慵懒垂吊,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水面形成一束束金色光圈,水蛇在舟下游过,抑或看见张着嘴的鳄鱼潜入水里,静谧,这是最原始的自然之地,没有丝毫城市化现代化的工具,这里是充满野性与神秘的自然之林。是另一个世界。一只浑身长满绒毛的黑色蜘蛛掉进小舟,典珠尖叫着蹦起来,小舟左右剧烈摇晃,差点翻倒。男孩笑她,将她的惊慌失措与恐惧尽收眼底,他小心用木桨把蜘蛛送回树上。典珠看着明森,明森看着在木浆上胡乱爬走的蜘蛛,面对这些生灵,他似乎并不恐惧。女孩的手指紧扣船舷,眼泪已不自觉地淌下,她蜷缩在小舟里,仍旧没缓过神,明森慵懒地坐在对面,像是观赏着猎物一般嘲笑着她,典珠发觉失态,便红了脸,低下头,余光似乎看见他笑。

        小舟轻轻划到空旷水面。他们就这样在碧绿色的河上滑行,游赏这山光水色。女孩又坐到小舟前端,把手伸进水里,因惊吓生起的一层薄汗此时被河面的清风吹干,有小鱼轻触她的指尖,她荡起冰凉的水花,轻轻吟唱一首梦中的童谣……

      突然,小舟飞快地向前滑行,前面出现一条湍急的河道,典珠惊慌地蹲下来,哗哗水声愈渐刺耳,她似乎已经预料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荒唐事……

      她转过身来看明森,男孩激动地欢笑,眼中似有团火在燃烧,面对眼前腾腾不息的大河,他的心中更多的是挑战与野性。他享受征服外物的优渥感,享受发出全力的时候绷紧神经.......她不知道这样沉默寡言的少年,竟享受把生命放在刀尖上。

      他们既没有救生衣,也没有安全带......典珠匍匐着爬到明森那一头,惊叫着停下,男孩忽略了女孩的救助,水声太大了,她的声音显得那么弱小无助。她只有死死抓住明森的衣服,扣紧船舷,蜷缩自己,闭紧眼睛,耳边是声势浩大的水击声混杂男孩的笑声,狂赖的笑声……她并不知道接着发生了什么,她只感觉到身体重心随着小舟倾倒,抓住舟弦的手开始松动,水珠飞溅到耳朵里,突然,一双手把她搂进的怀里,冰凉刺骨的水花顿时从头顶倾泻而下,神经绷紧,无法呼吸,整个世界被水和泡泡冲灌,男孩的体温穿过夏日轻薄的衣服传过来,胸腔里的心脏炙热地跳动着。典珠感受到他沸腾的血液,是生命。这个生命离她这样的近,她想。

      深沟之下,长发在水中散开,无法看清,她只有伸手去感知周围的一切,瀑布的激流声隐隐传来,男孩早已不见踪影,因缺氧感到窒息,她没有告诉他自己不会游泳。她吃力缓缓地沉入了水下,被水包裹的感觉竟然这样冰冷。不过她清晰地感受到一团温暖将她包围起来,男孩的双手围住她的身体,她记得他的唇如同棉花糖一般软糯,绵绵不休......

      他带她上岸,女孩呛水,她躺在发烫的鹅卵石上大口大口争夺着着新鲜的空气,太阳蒸发着身上的水珠,明森去水里找典珠不见的凉鞋,裙子渐渐晒干,她回想那个吻,那是她的第一次亲吻,女孩心喜。小阳花开得正灿烂,白云像炸开的棉花糖,在树冠围成的圆圈里飘啊飘……却始终飘不出那个圈儿。

      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入秋,清晨大山顶端总被白色浮云所罩,阳光被厚重云层掩住,凉风侵入山谷,从山的那边,带来果实飘香到山的这边。秀禾说他们必须储备一些食物熬过冬季,届时,大山里飞雪封路,出入艰难,很难到达城镇。明森提出狩猎,爷爷从小教授他狩猎的本领,射箭,攀援,杀死猎物,如何在绝境中生存......他天生就是适合生长在大山里的他牵住她的手,踩在草丛里看不见的石背上,从山上一路奔到半山腰,她慌急地跟着迈开步子,集中注意力踩在他才过的地方,一股执拗的力气突然拉住她匍匐在草垛里,他在她耳畔说:“嘘!”他拉起长弓,箭头死死对准那只正安详吃草的山羊,屏息相持,她看见他嘴唇上结出一层薄汗,那般谨慎小心,诚挚地做着每一件事,这就是他力量的来源。一箭发,一命殒,每次外出狩猎,他都收获颇丰,出发前他会按照爷爷传授给他的古老仪式祭拜山神,他说他所获得的都是神明所赐予的,他应该感恩大山。

     

      最后再过几天,她们就要离开,而明森会跟她们一起离开这里。她其实并不希望明森离开这里,这是一个难得纯净的地方,外面的世界固然繁华,可是她不想他最后变得和那些人一样可悲。

      留在这里不好吗?明森?留下吧,成为我的信仰,让我的心拥有一份归属......让我能有一个洁净的去处。

      典珠极力表现得冷淡,当明森想要和她说话时她总是转过头,或离开。秀禾感受到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她向典珠询问,她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那天,还是那座栈桥,来的时候,他是那个留着寸头的少年,如今,她带走他,可是她不知道离开这里他会变成什么样,失去天空的鸟,还会拥有快乐吗?

      秀禾走在最前面,明森背着她的登山包,他已经比秀禾高了。她还是宁愿与他分别也不愿他与她们一同离开。典珠流着眼泪走在明森背后......

        火车站。明森第一次离开瑶城。他温柔地替秀禾拧开矿泉水。典珠落在后面一大截,他跑回去找她。

        “喝点水吧。”典珠无视。

        “你为什么要这样?”明森拦住他她,他已经长高太多,典珠平视只能看到他起伏的胸膛。

        “你为什么不能留下?”

          沉默。

        回到城市。明森看到了一切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世界。这个地方没有莽远的大山,激流,飞鸟,矮房屋,有的只是他不明白的新名词,智能电子产品,巍巍高楼和鳞次栉比的水泥高楼,柏油马路。原来,大山之外,还有这样的世界。他想。

        秀禾看着男孩匆忙奇艺眼睛,胸中的酸楚渐渐蒙住她的心。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眼前的孩子是如此单纯美好,是这个世间难能可贵的纯真,他真的该离开那里吗。

      男孩不善言表,只是低着头站在讲台,偶尔抬眼看看面前六十多张黄橙橙的木桌,一颗颗小脑袋张望着自己,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他感到奇特,并未有任何不适或者害羞,直白地看着小孩们的眼睛。典珠看着讲台上穿着和她一样校服的男孩,她忽然意识到,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吧,能和同龄孩子们一样学习,生活在一个平凡的城市,有着安稳的生活。而不是被遗留在冰湖之上......

     

     

     

      明森基础太差,他根本适应不了城市教育的速度。秀禾为他请来家教老师也么能帮助他在中考取得好成绩,于是只有为他另谋出路。那些日子,明森跟着秀禾整日整夜的呆在画室,明森喜欢画画,并且有着极度的狂热,一些作品难度极大而他秀禾看中他卓越的天赋,打算竭力培养他。

       

       

         

                                                                                            季当     

        秀禾提到过这个男人,在她喝得烂醉的凌晨。只是典珠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秀禾是很难喝醉的,并且酒精能帮助她在创作中找到灵感,于是每每画画时,秀禾都会喝上几杯,而当她什么都画不出来的时候她就使劲儿地喝,一喝醉,“季当”这个名字就会一直挂在嘴边,典珠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是谁,而秀禾从未在清醒的时候提他半分。





      明森,我看不清你了。是我已经不具备看清你的资格了吗?,,,是啊,我已经不再是当初日日夜夜想着你的我了。我自然爱是看不清你了。已经有其他很多东西占据了这里的位置。。塞的满了。


        这是南方一个靠海的城市,纬度接近赤道,终年炎热,空气绵密厚重。在这里,她靠卖艺为生,街角,酒吧,广场,哪里有人她就去哪里,她不在乎钱的多少,她不希望生活被进食所限制。这个世界上,自由人有两种。一种,他们有着无尽的财富,这世间任何食物都可轻易得到,物质与他们而言,只有是我的与不是我的。另一种,是他们无比贫穷,可是一切物质都不重要,他们认为生命就算没有这样一幅肉身,反而更加洒脱。死亡其实是另一种重生。她一直这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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