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滑稽的菠萝
因交无戒学堂作业，将两篇合并。 原文链接：《漂流瓶中的留言（上）》 、《漂流瓶中的留言（下）》
我在家附近的海边，捡到一个瓶子，里面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我是一个女孩，渴望一个男孩，有吗？
我看了这样的留言，心中一乐，这是什么和什么呀，一个女孩渴望一个男孩，真是简单又直接，我把瓶子带回家，四处翻找出来一支笔，在纸条的下面写上：我是一个男孩，渴望一个女孩，我俩正好搭。
我仔细地看了看手上的纸条，这个女孩的字娟秀又小巧，可能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呢，我幻想着，把纸条塞进了瓶子里，急匆匆地跑到海边，把瓶子扔回了大海里，然后继续回去串我的肉串。
01
我是在一个小海滩边上做烧烤店的，每天白天的任务是把肉串穿好，晚上来了客人，就一把一把的烤给他们吃，我的手艺很好，每一个客人来都会夸我的手艺，还有客人会从市区开10公里车，来我的摊子吃烧烤，于是我就更卖力地烤，尽量让所有人都满意。
只是今天上午的时候，我捡到了一个装着纸条的瓶子，那个瓶子里装着一个女孩的话，让我的心思有些飘忽，那个女孩会给我回什么样的信息呢？
真是有些期待呀。
一不小心，手中的烤串发出了一丝丝焦糊味，我急忙把烤串拿起来看了一看，好歹没有太过分，但是名声很重要，于是这一把我给了隔壁的奶茶店小妹妹，她开心的接过那一把烤肉串，连声对我说谢谢。
我拍了拍脸，调整好状态，这才没让自己继续垮下去。
半夜两点，我终于送走了所有的客人，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在海边坐一会儿才回去。只是今天不一样，我想去看看有没有回信的瓶子。
果然有。
一个玻璃瓶子孤单地停留在海滩上，我甩掉拖鞋，跑去海边捡过来，直接收了摊回家。
回到家，我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小心的把纸条取出来，可是看见上面的字以后，却是有些失望，因为上面只有两行字：
我是一个女孩，渴望一个男孩，有吗？
我是一个男孩，渴望一个女孩，我俩正好搭。
而后面一行字，正是我写的，这意味着，瓶子是被海水给冲回来了。
02
漂流瓶的事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在我的生活里掀不起任何浪花来，我日复一日的干着我的工作，偶尔去讨好一下隔壁奶茶店的小妹妹。
这天，我又坐在店里穿着肉串，忽然发现沙滩上躺着一个制式和上次一样的瓶子。
我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不过也就是顿了一下，然后就继续做着我自己的事，我每天能卖出二千串，除却那些好串的蔬菜，这些肉够我忙到下午。
但是那个瓶子就躺在那里，海水时不时地轻轻拍打着它，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退潮，就会把它给带走。
我时不时看它，其实我不想看它，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我呼出口气，扔下竹签子，拍了拍手，朝海边走过去。
这时，一个踩水的小女孩跑到了那个瓶子的旁边，好奇地看着那个瓶子。
她扔掉了手上的小贝壳，弯腰捡起了那个瓶子，放在眼前晃了晃，把瓶盖打开，从里面抽出来一张纸。
我目睹了这一切，心里有些急了，那本来是我的，怎么让个小屁孩给抢了个先？
我急忙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喂，小朋友，那是我的。”我一边跑，一边朝那个小女孩挥手。
纸条从指缝滑落，小女孩转过头来看向我，而我看着那飘飞到空中的纸条，咽了咽口水。
那纸条就像化作了一只小海鸟，在空中翩翩起舞，随着海风忽上忽下，带着我的心一齐落进了海里。
我舔了舔嘴唇，歪了歪脑袋对那熊孩子说：“哎，你你你怎么就松手了嘿？”
我发誓，对海神发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温柔，可是……
“哇——”那熊孩子的眼睛里飙射出两排晶莹的水珠，哭哭闹闹地朝公共沙滩那边跑过去，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叔叔骂我……”
我此时的脸一定很黑，但我也顾不上那个熊孩子，我一脚踩进海水里，一阵冰凉、柔软的触觉覆盖了脚面，我来不及回味这阵爽感，急忙抬脚对抗海水的阻力，朝那张纸条跑过去。
那张纸已经浸透了，就像化成了水，随着小海浪起起浮浮，上面的字有一些发散，在这动态中，我有些看不清楚，我伸出两只手，插进海水里，把纸条捞了起来。
顿时，那一行娟秀的小字印在我的瞳孔当中。
“你收到了……吗？为什么……我的名字叫……，你……”
纸条折叠了起来，在水的浸润下，纸条甚至已经粘在了我的手上，我不敢动，不然这张纸条就会破掉了。
“喂。”我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扭头看过去，是一只彪形大汉牵着一个小朋友，怒气冲冲，活活就像是“一只”野兽。
我继续转过脸来，不理他，低头努力想看清楚那纸条上重叠在一起的字是什么。
“喂，我说你，为什么要欺负小孩子？”那“只”自顾自地咆哮着。
我叹了口气，放弃了。
两手浸入海水中，让这只海鸟回归了大海。
我脸上带着怒气，转过身来，狠狠地看向那个大汉的方向，可眼前被一团土黄色东西遮住了视线。
啪。
我感觉满嘴满脸都是沙子，我大叫一声，捂住了脸，蹲了下来。
我闭着眼睛，让海水泼在脸上，把黄沙洗掉，再睁开眼的时候，那只大汉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吐了口唾沫，狠狠地骂了一句。
03
从这一天起，我每天白天穿小肉串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注意那一小块海滩，我希望那里会再出现一个瓶子。
这一次，隔了许久，久到我都已经快要遗忘了这件事，不过它还是出现了，就老老实实地躺在推打它的海浪中，微微来回滚动。
我扔下竹签子，搓了搓手，走过去把瓶子捡了起来，抽出里面的那张小纸条，展开。
“这是最后一个了瓶子了，不知道那么多瓶子扔出去，会不会给环境带来污染，但是我是多么渴望一个男孩，我不想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就死了。”
我看到后面一句，心里渐渐地沉下去。
要死了？是什么意思呀？
我看向眼前的茫茫大海，这个瓶子是从什么地方漂来的呢？
海浪轻拍着我的脚面，仿佛在告诉我，海的对面，就是我幻想中，那个可爱的女孩子，那个自言自语被我听见的女孩。
可她就要死了。
要不，出海去找找她？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这虚无缥缈的，上哪儿去找啊。
我回到摊子上继续串着肉串。
但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的是，那张纸条上的话，也许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半夜两点，我揉了揉微酸的肩膀，晃了晃膀子，开始收拾摊子，这意味着忙碌的一天又结束了。
就在这时候，借着明亮的月光，我看见不远处的海面上，有一个小白点，随着海浪一上一下地晃荡着。
我揉了揉眼睛，往前走了两步，仔细看了一会儿，渐渐地，我瞪大了眼睛。
我去，这谁啊，这么愣头青，大晚上的还乘个小渔船在海上飘啊飘的，他是想变阿飘吗？
我急忙找了个救生圈，拉了根绳子就往海边跑去。
“喂。”我的双手放在嘴边做了个喇叭，大声喊着，可是没有回应，那船还是随着浪的上下翻腾，起起浮浮着。
我有点急了。这沙滩每次我收摊最晚，这会儿也没个帮手。
我只好把绳子绑在椰子树上，一手拉着救生圈就冲到了海里。
夜晚的海，还是有些凉的，我打了个哆嗦，然后摆开手脚便那小船游了过去。我把救生圈套在船头的尖上，翻身上了船，我这才发现，船上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船板上还散乱着许多的零食包装袋。
我给她大致的检查了一下，发现不过是睡死了过去，我只觉得有些脑壳疼，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熊孩子，这样就敢大晚上出海，不怕死吗？
我把女孩扛下船，放在沙滩上，轻轻拍打着她的脸，不一会儿，她睁开了眼睛。
“王子……”女孩呢喃着喊道，她的声音，就像是露珠滴落清泉一样，十分悦耳，但她的动作却像是饿狼扑食，她伸出双手，勾住了我的脖子。
04
我在海滩上捡了个奇怪的女孩，她一口咬定我就是王子，是救了美人鱼的王子，而她就是那条美人鱼，用声音和巫婆换了双腿。
我看着盘腿坐在我家沙发床上，说得正起劲的女孩子，打断道：
“你等等，你声音都换给巫婆了，为什么还能给我讲故事？”
“哎，你这人，干嘛打断我，我有两个嗓子不行吗？给她一个我还有一个，不信你看。”说着，女孩解开她衣领，那里有一道小，但狰狞的疤痕。
我凑近了去看，却被她一巴掌拍在脑袋上：“色狼。”说着她脸色微红的拉紧了衣领。
我这暴脾气，我说。
我什么也没说，因为她身上有点香，长长的头发卷着小波浪，大大的眼睛，看着别处，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微微撅起的小嘴巴，让我的心跳猛然加速跳动起来。
我急忙和她拉开了距离。
不过仔细一想，她突然从海上来，倒也真的有那么点人鱼公主的意思。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晃着我的衬衫，雪白的小腿露出来，我有些尴尬地把头瞥到了一边。
“你真的捡到了我的漂流瓶呀。”她兴奋地举起一张纸，在空中晃了晃，朝我笑着。
我一把抢过那张纸。
“没，我自己写着玩的。”我说。
“嘻嘻。”她捂着嘴笑着，来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头，说：“我俩正好搭。”
我愕然地看着她：“姑娘，你好像还未成年吧。”
05
这个鲁莽的姑娘叫叶子，16岁半。
她最后也没告诉我她是从哪里来的，到这里来要干什么，但是她死皮赖脸地住进了我家，这是事实。
我家不养闲人，也养不起闲人，所以每天白天的时候，我的摊子上多了个帮我穿肉串的人。
“哎呀，胡来，我扎着手了，快拿个创可贴给我。”
“胡来，这个怎么这么难穿。”
“胡来，这肉新鲜不新鲜？”
“胡来，签子是你自己买的，还是自己削的？”
所以每天晚上，我的摊子上多了一个萝莉服务生，导致我的生意更好了，所有人都喜欢打趣她，而每每有人打趣她，她就会挺起她的小胸膛，说：“我是胡来的女朋友，小心他打你们。”
然后引来一阵哄笑声。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淡，而叶子也好像自然而然的融入了我生活中，她渐渐地变得能干起来，穿的肉串比我穿得还多，她还会帮我刷盘子，洗碗，吃得也不多，她就像是上天给我派来的田螺姑娘。
我们收摊后，喜欢在海边上坐一会儿，她开始时会和我保持一点距离，但在一次睡着靠在我肩膀之后，她就会主动往我怀里靠，然后每次都打着小呼噜，被我抱回去。
有一次我又问她：“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的爸爸妈妈都不担心你的吗？”
“呼噜……呼噜……”
我看见她的睫毛还在微微颤抖着，便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装，接着装。”
她惊叫一声，捂着屁股跳了起来，指着我：“胡来，我告你非礼未成年少女。”
“你不告诉我你从哪里来的，我就非礼你。”我对着她伸出了魔爪，她跳着跑进浅滩中，弯腰下去，朝我泼水。
我阻挡不及，浑身都湿了。
“好啊，你。”我急忙奋起反击，也跑进浅滩，把大瓢的水洒到她身上。
我们在深夜打水仗，最后两个人都冷得发抖，我急忙从摊子上拿毛巾毯给她裹着，抱起她就往家里跑。
一边跑着，她的双臂搂上了我的脖子，轻轻地在我的脸上啄了一口。
我低头去看她，她却把脸埋进了毯子里，可是手却没有从我的脖子上拿下来。
06
很快，叶子来到我家已经一个月了。
我们感情升温得很快，我们就像同居的小情侣，虽然我大了她快10岁，可她的思想比较成熟，而她说我比较幼稚，所以我们之间大概差距也没有那么大。
她这么说，我就这么信了。
她很喜欢看书，总是在周末的时候，让我带她去新华书店买书，至今，我为她买的书，已经有快10本了，而她也趁闲看了大半。
就在这一天，她失踪了。
突然失踪了，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信息，也没有人注意到她失踪了。
我到处都找不到她，我跑遍了整片海滩，问了所有的人，我站在瞭望塔上朝下望，也没有见到她人。
我跑回了家，她看的书，还翻开倒扑在桌子上，衣服散落在沙发床上，被子也没叠，一切都很正常，唯独叶子不见了。
我想去找阿国，他是警察嘛。
可是叶子没有身份，我连她的身份证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找警察说什么？我拐卖的人口失踪了吗？
呸呸呸，叶子才不是我拐卖来的，她是从海里来的人鱼公主。
这一天，我没出摊，挂了个暂停营业的牌子。
我骑上我的沙滩三轮摩托车，跑到更远的地方去找她，可是城市这么大，茫茫人海，我该去哪里找她？
我疯狂地跑到海边，大声地喊叫。
07
我连着找了三天，叶子是真的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一如她来时的突然。
她的漂流瓶还在，那张纸条则是被她放进了她用贝壳做的挂坠里，随身带着，此时也不见了，她乘坐的小船还在，那艘不知道她从哪里偷来的精致的，白色的小船。
生活还得继续，所以我又重新出摊了。
只是这天，收了摊以后，我用水把白色小船冲洗干净，然后把它翻过来，又把船底冲刷了一遍。
我坐在船边上，用手拍在船身上。
之前，我和叶子一起，把白色小船略微改造，成了个特殊的座位，很多食客都喜欢坐在那小船里吃吃喝喝。
不过从今以后，我大概舍不得了吧，我这样想着。
我抬起头仰望星空，漫天的繁星，映照着广阔无垠地大海，我是多么渺小，连个人都看不住。
我不过是去隔壁市场上买了几把签子，一个大活人就丢了。
我伸手捂住脸。
眼泪从指缝间流了出来，我没有出声，或许这就叫泣不成声吧。
08
没了叶子的日子，平淡无奇，我又恢复到了最初的生活节奏。
只是我的心里仿佛是很平静，做事也专心了不少，我也不会偷偷去看隔壁的奶茶小妹妹，对沙滩上偶尔惊现的比基尼女人也提不起兴趣。
我大概是成熟了，经历了事情才会成熟嘛。
这句话也是叶子告诉我的。
我偶尔抬眼，会注意海边有没有瓶子漂过来，只是每一次都是失望。
我多希望能再有一艘白色的小船，带着一个叫做叶子的女孩，从海上过来，那我一定相信，她是海神的女儿，而我会变成王子，好好地爱她。
“胡来……”一只小手拿着杯奶茶在我失了焦的眼睛前晃了晃。
“叶子。”我伸手抓住了那个手腕，奶茶“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米黄色的奶茶撒了一地。
“胡来，松开，是我……”那只手腕挣扎着从我手中抽离，眼前的奶茶小妹妹揉着她的手腕，嗔怪地说：“奶茶都浪费了。”
“对不起。”我说。
“胡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看你每天这么难过，我真的很不忍心，我其实……其实骗了你。”奶茶小妹说道。
“我知道。”我说着，继续穿着肉串。
“你…你知道？”奶茶小妹吃惊地问道。
我笑着说：“是啊，那天那么多人其实都看见了，总有嘴巴不严实的。王大妈早就告诉我了。”
奶茶小妹讪讪的笑了一下，不再说话，就要离开。
我说：“谢谢你的奶茶。”
奶茶小妹转过头来对我一笑。
其实我之前也略有猜测，只是不太敢肯定。
早就听说一些富人们喜欢乘坐游船，在海上开派对。
而游船通常是白色，船上的救生艇，自然也是白色。
所以其实叶子，她不是人鱼公主，她是一个富人家的孩子。
那天王大妈满怀歉意的对我说：“胡来啊，叶子的父母来了，把叶子带走了，叶子那孩子哭得死去活来的。”
我抓住王大妈，激动地说：“为什么不拦住他们？”
王大妈脸色尴尬的说：“对不住啊，胡来，王大妈也是能力有限啊，而且，而且叶子的爸爸妈妈给我们每人都塞了点钱，让我们不要告诉你事实，所以……哎呀，胡来，你想开一点，你和叶子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09
也许小说里碰到这样的桥段，我会奋发图强，去到大城市创业，然后变得很有钱，找到叶子，大笑着从她父母面前把她带走。
但事实上，我只是一个卖烤肉串的。
我依旧每天收摊后，在沙滩上坐上一会儿。
不过以前没有什么目的，而如今我却是在期待着什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