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圣寺三塔的足音

国庆期间,重走了一次云南,除了探亲,也想与湖光山色重聚。云南,是一个充满着神奇与秘密的地域。因为少数民族聚居,似乎每一座山川都充盈着嘹亮的清脆的嗓音,每一条河流都流淌着异域的传说。

我此次前来是有所求的,我想去苍山,去茶马古道,沿着历史的痕迹,,摸一摸岁月的纹理,我想去洱海,站在天与海之间,遥望时光的静然。

临近下午四点,我们一行从茶马古道下来,沿着滇藏公路准备赶回大理主城。我在路边忽然被远处的一座黄塔吸引住了目光。云南特有的辽阔的蔚蓝的天空下,一座尖尖的黄塔从一片红砖黄瓦中突起,离到近处,另有两座尖尖的黄塔也从暗处悄悄翘起,拱卫成三足鼎立之势。天空那样高,塔顶那样尖峭,好像自有什么秘密上达天听。我忙向司机打听,才得知,这就是著名的大理崇圣寺三塔。

我之远游,最厌恨文化旅游区。所有的景点,都好像协商好的一样,除了商业吆喝,就只剩下伪作的仿品。哪里比得上绿水青山间,不经意的历史痕迹?

所以,此行我们并没有去往有名的大理古城,也就自然没有把古城附近的这座崇圣寺纳入旅游范围。可是,此刻我的眼,我的心都被那蓝天白云,浅褐色群山映衬下的三座尖尖黄塔所吸引。最终,我们一行还是趁着夕光踏入了寺内。

由于寺内游览时间到七点止。我们进入的时候,已经接近五点,临近闭园,大批游客与我们擦肩,离开寺内,这座从早上八点开始喧闹的寺院,正在准备迎来它的休憩。

多幸运,我们拥有两个小时的清净,细细和这个距今已一千多年的古寺静聊岁月。

小弟是个急性子,早早沿着主干道去找新鲜感;小妹抱着手机挨个去找最佳角度拍照去了。我走路慢,一个人晃悠悠沿着小方青石砖铺就的主路朝着半山腰的寺庙走去。

入院不久,三座黄塔就毫无掩饰的伫立在游人面前,一点也没有中原寺院的遮遮掩掩、含蓄内敛。他们站立在接近三米高的地基之上,老态龙钟,又和颜悦色。数经风雨的古塔在1961年后几经修缮,终以青春的面貌迎接南来北往的仰慕者。

我终究因为不愿直面现代修缮后的伪古,没有进入层层塔内,也就没能从塔顶俯瞰整个洱海苍山。后来在小妹的手机里看到美景,也留有几缕遗憾。如此看来,旅游如有矫情,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失去诸多意外之喜。

三塔后面是平坦开阔的主干道,约莫可并行三张小汽车的台阶石板路两旁是盘虬古意的青松翠柏。在这一行绿卫队的身后,是一整片未经人工的野生丛林,一直蔓延到附近的山岭。

由于崇圣寺建在山腰,所行的大道始终带着小小的,却消磨人气力的坡度。与我并行的几位老人,一边喘着气,一边遥指丛林深处的一些无名草木,谈吐间带着当地人的熟识。我跟在他们身后,一边偷听他们关于山林水田路的历史变迁。他们似乎也察觉了我这条偷听的小尾巴,也不在意,只对我宽厚一笑,默许了我的尾随。

这条青石板路又长又有些许硌脚,带上不易察觉的坡度,实在是让每一个想要前往的人消磨殆尽了力气,只剩下虔诚的喘息,和跳动如雷的热忱。我想,这是否也是初建者选址的目的之一,没有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艰苦,又如何能真正放下红尘嚣嚣,安心在这沉谧的山野深处修行我佛的慈悲?也似乎只能在这永远的世外,禅意才不会因时间流逝而终成卖弄。

时光渐暗,院内的旅游喇叭开始嘈嘈杂杂,离闭园只剩下半小时,与我同行的几位老人和我打了个招呼,开始掉头回走。我留在原地,等立志要把脚印印满寺院的小弟和早不知钻到哪里拍照的小妹。夕阳西下,行人愈少,时光愈加安详,周围寂静,一如可以听见我的心跳与每一次风吹共鸣,与每一阵叶落同舞,与山脉深处的历史琼音远远问好。

我不懂如何旅游,也不会为旅游做什么攻略。但这一次,这场与崇圣寺意外的短暂相遇,这场甚至没有完结的游行,让我对旅游有了全新的认知。我想,所谓旅游,大概就是人与自然,人与历史的一场不期而遇,没有请帖,没有送别,只在一段共行中互为问答:我用足音,踏响尘埃之下的厚重历史,他还我以回音,以亘古不变的青天白云伴乐。

时至今日,我还总会记起,那三座尖尖的黄塔峭立在湛蓝的天空之下,远近高低只它与苍山沉默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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