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万天兵布下天罗地网将我花果山围得是水泄不通,但是只没有伤我一个猴兵。我原以为又是玉帝暗中叫他们放水,次日,便大着胆子,引一群猴兵,直接叫战。
这时出来一个我在天上从未见过的行者。双手轮着铁棍,束一束绣衣,跳出辕门,高叫:“那个是齐天大圣?”
我一挺如意金箍棒,应声道:“老孙便是。你是甚人,辄敢问我?”
来者道:“吾乃李天王第二太子木吒,今在观音菩萨宝座前为徒弟护教,法名惠岸是也。”
老早听哪吒说李天王有三个儿子。为了巴结如来,他让大儿子跟在如来身边,相互之间也好通气。可没想到他又让二儿子跟了观音菩萨。观音菩萨和如来佛老,都是五方五老的割据势力。常言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看来这李兄也真会做人啊。不过这厮为何来此?难道观音菩萨也要来与我为敌了吗?于是我问道:“你不在南海修行,却来此见我做甚?”
木叉道:“我蒙师父差来打探军情,见你这般猖獗,特来擒你!”
我道:“你敢说那等大话!且休走!吃老孙这一棒!”
岂料他全然不惧,使铁棒劈手相迎。我两个立那半山中,辕门外,这场好斗,真可谓:“棍虽对棍铁各异,兵纵交兵人不同。”
这厮不同昨日与我交斗之军,乃出实力,真要与我见个高下呢。我与他战经五六十合,他才虚幌一幌,败阵而走。
见此变故,我不敢掉以轻心。便也收了猴兵,安扎在洞门之外。只见天王营门外,大小天兵,接住了这厮,让开大路,他径入辕门去了。
我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留心观察。不一会,只见那木吒与大力鬼王驾云向天上去了。等了几日,李天王等众也不见来打,也不见要退 ,如此僵持着,我性子愈发急躁起来。
一日,又听得敌军叫阵。我即掣金箍棒,整黄金甲,登步云履,按一按紫金冠,腾出营门,急睁睛观看,只见来者是个清奇秀气的家伙。仔细看时,只见——
“仪容清俊貌堂堂,两耳垂肩目有光。头戴三山飞凤帽,身穿一领淡鹅黄。
缕金靴衬盘龙袜,玉带团花八宝妆。腰挎弹弓新月样,手执三尖两刃枪。”
我笑嘻嘻的,将金箍棒掣起,高叫道:“你是何方小将,辄敢大胆到此挑战?”
真君喝道:“你这厮有眼无珠,认不得我么!吾乃玉帝外甥,敕封昭惠灵显王二郎是也。今蒙上命,到此擒你这反天宫的弼马温猢狲,你还不知死活!”
我大笑道:“我记得当年玉帝妹子思凡下界,配合杨君,生一男子,曾使斧劈桃山的,是你么?我行要骂你几声,曾奈无甚冤仇;待要打你一棒,可惜了你的性命。你这郎君小辈,可急急回去,唤你四大天王出来。”
他闻言,大怒道:“泼猴!休得无礼!吃吾一刃!”
我侧身躲过,疾举金箍棒,劈手相还。我知道,这又要是场好杀——
“从来未识浅和深,今日方知轻与重。铁棒赛飞龙,神锋如舞凤。左挡右攻,前迎后映。两个钢刀有见机,一来一往无丝缝。金箍棒是海中珍,变化飞腾能取胜。若还身慢命该休,但要差池为蹭蹬。”
我与他足足斗了三百余合,实乃与我交手以来的第一豪杰,奈何他又梅山兄弟助阵,而我无得力帮手,一时胜他不得。
突然,他又摇身一变,变得身高万丈,两只手,举着三尖两刃神锋,好便似华山顶上之峰,青脸獠牙,朱红头发,恶狠狠,望我着头就砍。我也使神通,变得与他身躯一样,举一条如意金箍棒,却就如昆仑顶上的擎天之柱,抵住了他的三尖两刃刀。
我与他变做法天象地的规模,正斗时,忽见那阵上,康、张、姚、李、郭申、直健,传号令,撒放草头神,向我那水帘洞外,纵着鹰犬,搭弩张弓,一齐掩杀。可怜冲散我猴四健将,捉拿了二三千!众猴也抛戈弃甲,撇剑丢枪;跑的跑,喊的喊;上山的上山,归洞的归洞。好似夜猫惊宿鸟,飞洒满天星。
心想这二郎神那些兄弟果然是下了死手了!如此可不妙!自觉心慌,收了法象,掣棒抽身就走。他见我败走,大步赶上道:“那里走?趁早归降,饶你性命!”我也不恋战,只情跑起。将近洞口,正撞着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一齐帅众挡住了我,我慌了手脚,就把金箍棒捏做绣花针,藏在耳内,摇身一变,变作个麻雀儿,飞在树梢头钉住。
那六兄弟,慌慌张张,前后寻觅不见,一齐吆喝道:“走了这猴精也,走了这猴精也!”
正嚷处,真君到了问:“兄弟们,赶到那厢不见了?”
众神道:“才在这里围住,就不见了。”
没想到那三只眼的二郎小圣,睁开天眼,见我变了麻雀儿,钉在树上,就身一变,变作个饿鹰儿,抖开翅,飞将来扑打。
我见了,搜的一翅飞起去,变作一只大鹚老,冲天而去。他见了,急抖翎毛,摇身一变,变作一只大海鹤,钻上云霄来旺。我又将身按下,入涧中,变作一个鱼儿,淬入水内才舒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我变成鱼儿,顺水正游,忽见一只飞禽,似青鹞,毛片不青;似鹭鸶,顶上无缨;似老鹳,腿又不红。我心说:“想是二郎变化了等我哩!”急转头,打个花就走。果然,那家伙赶上来,刷的啄一嘴。我猛然就撺出水中,一变,变作一条水蛇,游近岸,钻入草中。如此这般比斗变化。最后我便成一座庙,竟然也被他识破了。
我最后使了个隐身法,走去营围,往他那灌江口直奔而去。我有筋斗云,须臾已至灌江口,摇身一变,变作二郎神的模样,按下云头,径入庙里,鬼判不能相认,一个个磕头迎接,我大摇大摆如入自家一般。好一会,这个二郎神又撞进门,我现出本相嘲笑道:“郎君不消嚷,庙宇已姓孙了。”
这厮即举三尖两刃神锋,劈脸就砍。我使个身法,让过神锋,掣出那绣花针儿,幌一幌,碗来粗细,赶到前,对面相还。打出庙门,半雾半云,且行且战,复打到花果山。见慌得那四大天王等众提防愈紧。他的兄弟又来助阵,合心努力,把那我围住了没法立即脱身,真缠斗间,我突然听见声响,抬头一看,一道金光闪过,被一件硬器打中了天灵,立不稳脚,跌了一跤,爬将起来就跑。最可恶被二郎神那养的走狗赶上,照我腿肚子上一口,又扯了一跌,急翻身爬不起来,被他们赶到一拥按住,即将绳索捆绑,又使勾刀穿了我琵琶骨,再不能变化了。
后来才知道我是被太上老君用他的防身法宝金刚圈偷袭了一下。据他自己说,金刚圈这件兵器可不一般,乃锟钢抟炼的,被他将还丹点成,养就一身灵气,善能变化,水火不侵,又能套诸物;一名金钢琢,又名金钢套。早晚最可防身。
自从我学艺归来,从未有败绩,今日竟然中了老君的圈套。
不过,后来我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里,反思往事,才知道,不仅是这太上道祖,这菩萨佛老,玉帝王母还有更多的圈套。当时若不是他太上老君手下留情,或是被观音菩萨玉净瓶偷袭一下,那我可能小命休矣。
我被押解到天庭,还对玉帝存在一丝丝幻想。希望他能像以往一样,能对我网开一面。然而,听到的传旨是,即可将我押至斩妖台,要将我碎尸万段!
可笑可笑,那时候我还不懂为什么玉帝为何翻脸比翻书还快,如此绝情绝意!现在想来,只是因为那时我已经对他毫无利用价值了,而且还是个威胁。
我被众天兵押去斩妖台下,绑在降妖柱上,刀砍斧剁,枪刺剑刳,都无法伤身,南斗星奋令火部众神,放火煨烧,亦不能烧着。又着雷部众神,以雷屑钉打,越发不能伤损一毫。
他玉帝万万没想到,我吃了蟠桃,饮了御酒,又盗了仙丹,已铸成金钢之躯。
没想到他又教六丁、六甲将我押付与老君。这个老君也浑然不念旧情,说要把我放在八卦炉中,以文武火锻炼,炼出他的丹来。如果果然够狠!我只怕难逃此劫了。
可当我被推入八卦炉中之后,我又重燃了希望。原来那炉是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与孕育我的灵器有异曲同工之妙。孕育我的灵石上有九窍八孔,也是按九宫八卦。我即将身钻在巽宫位下。巽乃风也,有风则无火,只是风搅得烟来,把一双眼熏红了,弄做个老害病眼,故唤作“火眼金睛”。
毕竟命不该绝,这太上老君也不是能收服我的人。他阴差阳错反而救了我。至于为什么孕育我的灵石会和他的八卦炉如此相似,我那时还不得而知。
我还不想就这么死了,毕竟还有那么多谜团我没有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