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更“诸子百家”之庄子杂篇· 盗跖 2020/05/29】


知和曰:“知者之为,故动以百姓,不违其度,是以足而不争,无以为故不求。

不足故求之,争四处而不自以为贪;

有余故辞之,弃天下而不自以为廉。

廉贪之实,非以迫外也 ,反监之度。

势为天子,而不以贵骄人;

富有天下,而不以财戏人。

计其患,虑其反,以为害于性,

故辞而不受也,非以要名誉也。

尧、 舜为帝而雍,非仁天下也,不以美害生;善卷、许由得帝而不受,

非虚辞让也,不以事害己。

此皆就其利、辞其害,而天下称贤焉,

则可以有之,彼非以兴名誉也。”

无足曰:“必持其名,苦体绝甘,

约养以持生,则亦久病长厄而不死者也。”

知和曰:“平为福,有余为害者,

物莫不然,而财其甚者也。

今富人,

耳营钟鼓管籥之声,

口惬于刍豢醪醴之味,

以感其意,遗忘其业,可谓乱矣;

侅溺于冯气,若负重行而上阪,可谓苦矣;

贪财而取慰,贪权而取竭,

静居则溺,体泽则冯,可谓疾矣;

为欲富就利,故满若堵耳而不知避,

且冯而不舍, 可谓辱矣;

财积而无用,服膺而不舍,

满心戚醮,求益而不止,可谓忧矣;

内则疑劫请之贼,

外则畏寇盗之害,

内周楼疏,外不敢独行, 可谓畏矣。

此六者,天下之至害也,皆遗忘而不知察。

及其患至,

求尽性竭财单以反一日之无故而不可得也。

故观之名则不见,

求之利则不得。

缭意绝体而争此,不亦惑乎!”



【古义今解:知和说:“睿智的人的做法,

总是依从百姓的心思而行动,

不去违反民众的意愿,

所以,知足就不会争斗,

无所作为因而也就无有所求。

不能知足所以贪求不已,

争夺四方财物却不自认为是贪婪;

心知有余所以处处辞让,

舍弃天下却不自认为清廉。

廉洁与贪婪的实情,

并不是因为迫于外力,

应该转回头来察看一下各自的禀赋。

身处天子之位却不用显贵傲视他人,

富裕到拥有天下却不用财富戏弄他人。

想一想它的后患,再考虑考虑事情的反面,

认为有害于自然的本性,所以拒绝而不接受,并不是要用它来求取名声与荣耀。

尧与舜做帝王天下和睦团结,

并非行仁政于天下,

而是不想因为追求美好而损害生命;

善卷与许由能够得到帝王之位却辞让不受,

也不是虚情假意的谢绝禅让,

而是不想因为治理天下危害自己的生命。

这些人都能趋就其利,辞避其害,

因而人们称誉他们是贤明的人,

可见贤明的称誉也是可以获取的,

不过他们的本心并非建树个人的名誉。”

无足说:“必定要保持自己的名声,

即使劳苦身形、谢绝美食、

俭省给养以维持生命,

那么这一定是个长期疾病困乏而没有死去的人。”

知和说:“均平就是幸福,有余便是祸害,

物类莫不是这样,而财物更为突出。

如今富有的人,

耳朵谋求钟鼓、

箫笛的乐声,

嘴巴满足于肉食、

佳酿的美味,

因而触发了他的欲念,

遗忘了他的事业,

真可说是迷乱极了;

深深地陷入了愤懑的盛气之中,

像背着重荷爬行在山坡上,

真可说是痛苦极了;

贪求财物而招惹怨恨,

贪求权势而耗尽心力,

安静闲居就沉溺于嗜欲,

体态丰腴光泽就盛气凌人,

真可说是发病了;

为了贪图富有追求私利,

获取的财物堆得像齐耳的高墙也不知满足,

而且越是贪婪就越发不知收敛,

真可说是羞辱极了;

财物囤积却没有用处,

念念不忘却又不愿割舍,

满腹的焦心与烦恼,

企求增益永无休止,

真可说是忧愁极了;

在家内总担忧窃贼的伤害,

在外面总害怕寇盗的残杀,

在内遍设防盗的塔楼和射箭的孔道,

在外不敢独自行走,

真可说是畏惧极了。

以上的六种情况,

是天下最大的祸害,

全都遗忘不求审察,

等到祸患来临,

想要倾家荡产保全性命,

只求返归贫穷求得一日的安宁也不可能。

所以,

从名声的角度来观察却看不见,

从利益的角度来探求却得不到,

使心意和身体受到如此困扰地竭力争夺名利,岂不迷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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