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太阳会再次升起

  山中的严冬到了,群山仿佛集体朝你面前垮了一步似的就在眼前。偶尔,有雪云安静地覆盖着山顶。许多平时罕见的小鸟,成群结队地飞到阳台上。而当雪云散去后,山顶部分会在一整天的时间内呈微白的颜色。

  清晨微弱的阳光奋力穿透一层层叠着的幕布般的浓雾,轻轻地投射在阳台上熟睡之人白皙却因发烧而略显红润的脸上。

  我静坐一旁,注视着你沉稳而有力地呼吸。

  人的身体在完全静止不动时,大脑更容易恣意地陷入回忆。

  我想起一年前我们初次来到这山中的景象,那时埋在你身体里的那朵魔鬼之花的种子还未生根发芽,这里最好的医生也没有无奈地对我摇头。我想起你一手拽着行李,另一只手拉着我跑下了那辆老旧的火车,你那时笑得像个八九岁的孩子。是啊,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年夏天,你就不停地告诉我,总有一天你要到山上的小木屋去生活,我还记得你怎样兴致勃勃地讲述你要怎样布置家具,怎样带着猎枪和斧子去森林里打猎和砍树,你还说,每年的圣诞节,都要亲手做一棵圣诞树送给我。

  可这个梦醒了,我们蓦地坠入现实,眼前只有冰冷的病房,冷漠的群山,光秃秃的白桦树和仿佛永远熬不完的寒冬……

  你好像陷入了梦魇,眼皮在不自然地跳动,精致的眉毛轻蹙。

  我故意把椅子挪得离床近了些,为的是发出些声响来好把你从噩梦里唤醒。

  你没醒,但也快了。因为你开始咳嗽,不停地咳嗽,这是你每天清晨将醒未醒之时的标志。

  漆黑的眸子在张皇地四处寻找,我知道它在找什么——看到我的面孔,它便安心地垂下来了。

  “是噩梦吗?”

  “嗯。”

  “我在呢,不要怕。”

  “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好。”

    接下来是接近一上午的沉默,这段时间我们常常沉默,似乎是为了更好地了解彼此,也是为了让时间显得慢一点点。

    即使这样,时间依然如同流水。

    落日的余晖中,我惊奇地看到你眼角的泪水,要知道,这些天来即使病情最严重最痛苦的日子你也没哭过。

    “是我的妈妈。”

    “在哪里?”

      “你看啊,在窗外,她来看我了。”

        是一棵普通的将死的小树而已,可那干枯的树枝又的确像夫人日渐衰老的皮肤。

        他真的太想念他的家人了。

        只可惜落日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带走了,顷刻间一切归于黑暗。

        病房里也归于寂静,只有两声轻轻的啜泣,让人分辨不出是男声还是女声。

        “晚安,太阳会再次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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