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

  那一年,我二十二岁,

  在颠簸了整整三个小时后,才第一次到达这座山里面的小山村。

  这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漫山遍野的山峦。郁郁葱葱,空气中一直弥漫着那种泥土的气息。还有植物的芬芳。纵然那天已经是十二月,但寒风依然很凌厉,一下车,湿冷感一下子就包围了全身。来不及安顿,学校通知我上第一节课,彼时的我,刚刚大学毕业,又刚刚被父亲从实习的外贸公司拉回来,拿着教务主任塞给我的一本英语书。我站在讲台上,一下子居然忘记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大学里学的专业也并非师范类,只是因为县里公开招聘非师范类学生支援山区,因为山区太缺老师了。就这样子,未受过任何培训,并毫无教学经验的我第一次站在讲台上和下面的学生大眼瞪着小眼,他们好奇着我,打量着我,我也好奇的打量着他们。空气中满是尴尬,最后,当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如释负重的松了口气。全然忘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这便是我人生当中的第一节课,完全失控,不知所云。到现在我回忆起来还是脑袋一片空白。

    慢慢的和学生熟了一些,作为不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的本身就比较内向的女孩子。班级里的女孩子们非常的和善,而男孩子们很野,非常的难管束,因为我是他们见到的第一个英语老师。女孩们很开心,男孩子们很好奇。此前的英语老师都是非这个学科的代课老师。之后的一年内,我迅速的适应了这里,从教初二的他们发音开始,一直坚持着认真的探索着教着英语,也尽量的去参加新教师培训。

    这三年,见过太多小孩子的不易,我知道班级有个男孩子每天走一个半小时的山路,每天自带盒饭,里面只有半个咸鸭蛋和一小把咸菜。当我第一次家访,看到一个女生家里的房子是竹子搭建的,楼下养着猪牛鸡,二楼呢,住着全家老小七口人。而另一个女生家里,父亲七十几了,母亲虽然四十几,却是疯疯颠颠的只是对着我们傻笑。还有一个学生家长,当我们到他家的时候,他父亲正在工地上雕刻着一座大佛,尘土飞扬中不时的传来他的几声沉重的咳嗽,这些家庭各有各的困难,我们心里除了难受还是难受。

    学期中途, 也见过忽然不来读书的漂亮女孩子们,看着那些空着的位置,听着学生的解释,心里很是酸涩,因为学生们都知道她们是去外面赚大钱去了。这是她们大多数人的宿命,人生之苦,就那么赤裸裸的晒在我的面前,我的学生也演绎着这社会的不公和艰辛。如果有的选择,谁会选择去走这样一条不归路呢?有时候贫穷会让人无限屈服与社会现实。

    在这个小山村的三年,是很不一样的三年,见过了太多以前没有见过,没有想到过的故事,也慢慢懂得什么叫无能为力的深深无力感,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多教一些,多让他们坚持学习,也许有一天他们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

    一年四季,每天晚上的八点,小山村就万籁俱寂,只有风吹树林的响声,还有小溪流水的潺潺,或有一阵阵的蛙鸣,山里面的四季是那么的鲜明,阳光很明媚,每天走在这山林间,忽然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现在想起来确实很像一场人生的修行,莫名其妙的,冥冥之中,你就到了这里,你遇到了一些人,一些事,你从前想都没有想过,也未曾经历过的。就那么一幕幕的走马观花一样在你的人生中留下沉重的一笔。

    那一年的我,有一颗最诚挚纯洁的心,多少年后,年华已经去经年。似水流年中,多了一份沉重而美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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