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山峦撑起的天空飘着几团如练般的流云,炽烈的阳光从幽蓝的天空中乍泄而出,笼罩在山岙中的墨绿草木上。潺湲的溪水在山涧流淌着,一群山雀从树梢跃起飞向密林深处,小溪旁的葳蕤树丛中有一条青石板铺设的小径,虬曲的小径连接着山洼处宁静的村庄与山上松柏叠翠的革命老去。村庄北侧小径的起点处有一片竹林,耀眼的阳光从油绿的竹叶间漏下投映在铺着一层腐枝残叶的地上,微风扫过,千条光柱来回晃动,犹如置身在旧上海的舞厅之中。这样幽美的景致被旁边石桌上歇息身形俊朗的青年用单反拍下。
浅绿衬衫搭配栗黄休闲裤的青年小柯穿过了阡陌纵横的乡间田野,独自走进通往山顶景区的青石板小径。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林中蝉鸣绕耳,路上空无一人。旁边小溪淙淙的水流声和脚踩地面生出的嚓嚓声在他的耳畔回荡着。爬了半小时后,青年小柯在一处林荫下裸露的岩石旁坐下歇息,掏出了包里与无人机搁置在一起的脉动饮下,随即又瞅了一眼手机中的轨迹地图发现距离景区还有一个钟头的山路要走,眼神静静的注视着虚空,一副沉思的模样。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隐约传来,渐渐近了,小柯朝来时的上山路眺望着,他看到一男两女正不疾不徐的朝自己走来。男生理着平头,穿着条格状T恤搭配铅灰的休闲裤,廉价的运动鞋前端微微开胶,活像一个蛤蟆的嘴巴,显露着乡下人的勤劳和固执。旁边是一位雪白衬衫搭配炭黑束腿裤的女子,像极了酒店前台或商场导购的装扮,从眼角的法令纹判断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后面跟着一位浅蓝色T恤面容跟白衬衣女子有几分神似的女孩,女孩盘着头发,修身的牛仔裤下是一双干净的安踏运动鞋,略有几分纯稚。
“你好,你们也是去景区吗”三人临近时小柯问询,“对的,我们也上去”衬衣女生回应,三人的脸上皆显现出好奇的眼神,“噢,这条路是可以直接上去不收门票吧” “不收的,这是后山的一条路,山上入口处一般没有人看着” “噢,我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这条路一般都没有人走,游客都是从正门坐摆渡车上山的” “你们经常上去吗” “也偶尔,距离上次上去都快半年了,你一个人来的,没有上班吗” “嗯,我是从上海过来的,这几天休年假,所以过来看看” “你在上海工作吗” “嗯,我也是今年转去上海上班,之前一直在北京,你们是本地人吗” “不是”
小柯忽然觉得自己打听的有点多余,对方似乎不太愿意回应。从三人朴素的装扮分析像是从事基层服务行业的群体。他们的友好健谈让小柯心里放松了些许,也消退了独自爬山的落寞。“走,跟我们一起走呗”衬衣女孩说到,“行好呀”小柯欣然回应。一路上平头男和衬衣女孩走的很快,浅蓝色姑娘略有些慢,但一直紧跟着,小柯则跟在浅蓝色着装姑娘的后面,他们仨除了每人拿一瓶矿泉水外未携带任何多余的物品。从其聊天中,秀清得知平头男是一家酒店的厨师,衬衣女孩是他的妻子,在饭店当服务员,后面跟着的浅蓝色衣服姑娘是衬衣女孩的妹妹,妹妹则在饭店从事收银的工作。五一刚过,调休的间隙,忙碌整个假期的姐姐和姐夫便带着妹妹来景区游玩了。
“你们先走,我歇会儿,有些走不动了”额头渗出汗珠的小柯说到,“好,那我们就先上去了,前面不远就到路口了”姐姐说到,“没有岔路吧”秀清复问,“没有的,就一条主路,一直往上”妹妹抢着回应。“嗯,好的,谢谢你们”小柯说到。走出了不远的距离,小柯看到蓝衣服的妹妹朝后回望了一眼,那眼神夹杂在新奇与不舍之中。
看到他们走远了,小柯在路边柏树的根部撒了一泡尿后便继续出发了,与三人保持着不远的距离尾随着。茂密的林叶遮住了刺目的阳光,林荫下虽清凉,但一停下就会遭到蚊虫的叮咬。在登山客经常休整的平坦处散落着一些矿泉水瓶子和零食袋子。一些与主路分叉的地方的树枝上系着明显户外组织的布条标记,可以猜测出这是一条户外组织逃票穿越景区的经典线路,料想可以省下门票钱,秀清心里不由地一阵惊喜。
弯曲的公路两侧生长着挺拔的松柏,高大的树冠完全遮住了炽烈的阳光,树阴下的幽静公路偶有一辆表面黄绿相间的摆渡车穿梭其中,摆渡车上衣着考究的游客在持着手机东瞅西拍,让画面变得生动起来。墨黑柏油路的拐弯处路基外密林中生长着一大片鸢尾花,一条小径将斜坡上的花田分割两半,小柯顺着小路款步而来。在与公路连接的位置有一片网格状护栏,小柯推开形同虚设铁丝网捆扎而成的旧木门便顺利潜入莫干山景区,圆柏树的沉香与林间野花的清香向弥漫整个空间,像极了阿尔卑斯山脚下的童话小镇。
迂回的公路被一条径直而上的林间小路紧密相连,路旁林间长满了奇花异草,几栋墙体泛黄门窗陈旧的小洋房屹立在路边,细长的藤蔓和爬山虎将房子紧紧包裹着,透露着年代感。林荫下的长椅上,穿着印花薄衫拎着油亮棕色皮包的气质女人跟一位目光坚定短休闲衬衫的男士在窃窃私语。小柯拾阶而上,树梢上一个黄色建筑的塔顶忽然映入眼帘。渐近时,发现是一座欧式城堡,米黄色石头砌成的墙体将城堡团团围住,颇有一种庄严神秘的感觉。拾阶而上,在两棵挺拔云杉的位置发现城堡的入口,门旁两侧的石墙上挂着盛开的蓝花丹和宿根福禄考,西装笔挺的保安在门口值守着,更加凸显了宾客的尊贵身份。
小柯起飞无人机,用鸟儿的视角俯瞰城堡的格局,通过高清探头小柯看到城堡南边临崖的位置是一个水质湛蓝的露天泳池,如同一个蓝色的眼睛一样仰望着浩淼的苍穹。东边有一处花圃小径,戴着墨镜的俊朗爸爸带着可爱的儿子和机灵的小女儿在花圃小径间漫步,优雅的母亲不时的下蹲为丈夫和孩子拍照。西边有一片墨绿的草坪,草坪的边缘摆放着做工精致涂有防腐漆的竹制座椅,座椅上戴着眼镜耳环在阳光下闪耀迷人的女子高冷的注视着不远处的泳池,一位持着咖啡跟电影明星一样俊朗的男人稳健的走近,坐下后女子的表情忽然放松,随即两人开始了惬意的聊天。
穿过城堡的北门,便是山脊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柏油路,道路两侧修建着人行步道,相隔不远便有一处可以供游客休息用的石桌木凳,三五位年轻靓丽的男女在步道上闲游。一位素白古风长裙的窈窕女子在一处废弃的古屋前伫立回眸,小柯用长焦镜头成功偷拍了女子的倩影,他兴奋的将照片放大后发现那样精致,伊人如梦,美目盼兮。小柯一边满意的欣赏着女子的容颜,一边踱步前进,一不留神险些栽倒在路旁的石基下面。公路的尽头是一处貌似雷达站的建筑,入口的铁门上挂着上面标注着《军事禁区游客止步》的牌子。
雷达站建设在山尖上,周围是一条如同飘带一样的木质栈道。小柯沿着左侧的栈道一路的前行,两侧生长着高耸的圆柏和枫树,一些中年妇人在栈道中谈笑风生。小柯继续前进,不时便抵达了石阶路上,两位身穿艳红衣服的阿姨在一处平坦的位置互相拍照,有几位当地的皮肤黝黑的老伯在清理着道路两侧的杂草,越往前走,游人渐少,一种踽踽独行的落寞忽然在小柯的心田萌生。
道路尽头有一处凉亭,一对刚吃完面包香蕉的中年夫妇从凉亭下的座椅起身离开从另一条路返程。靠近山崖边缘的长椅上一位略感熟悉的身影步入眼帘。“嘿,你也在这儿”小柯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梦境后快步的跑向上山时偶遇的姑娘跟前,“咦,你也来这儿了”浅蓝色T恤修身牛仔裤姑娘用略显诧异又惊讶的眼神看着俊朗的小柯,“是呀,我在网上看到这条线路不错就过来了”小柯在姑娘一米外的位置坐下时露出了略显欣喜又拘谨的神情,“哦呀,一般知道这条路的人不太多,往这边走的游客也极少,主要是没有啥小景点,而且还需要一两个小时来回”姑娘回应,“是呀,我来的时候就发现路上没啥人,他们呢,刚才跟你一起上来的两位”小柯扫视了周边确认无人后怀着好奇的神情问道,“噢,你是说我姐和姐夫呀,他们去山顶教堂了,我不想去,还是觉得这边景色好些,喜欢原生态的景色,我待会儿出去跟他们汇合” “哈哈,你挺有勇气的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这又没什么,大白天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啊,确实这儿风景蛮好的,我看网上攻略,这是必要打卡的地方”小柯瞅了一眼幽深山谷对面如同地毯一样墨绿的山林,“这里树林挺茂密的,要是秋天就更好看了,你秋天会来这里吗” “不确定,我在山下的酒店上班,到时候要是休息可能会上来” “那你姐也是在酒店工作吗” “对的,我姐夫是厨师,我姐是前台,我们都在一个酒店上班” “那挺好的,在一起工作有个照应” “你要喝水吗,我包里有水”小柯复问, “不了,谢谢你,我还不渴呢,看你包里东西背的真多,你是摄影师吗”姑娘看了一眼小柯肩上挂着的单反说到,“哈,不是的,我是业余喜欢拍照,拍着玩儿”小柯虚心的回应,姑娘瞥眼一笑。
“要是暑假的时候这山上的游客会不会更多一点呢”小柯抿了一口矿泉水后问道,“一般周末会多些,一到周末这里的住宿价格就会比平时翻一倍” “我说呢,我在之前五一查的时候都不便宜,刚过完节日就降了好多。你要拍照吗,我看这风景蛮好的” “好呀,用你的相机给我拍一张,” “来,往这边站一点,注意不要太靠边” “好的” “好”。伴随着快门声的响起,山川背景与姑娘的照片被定格,“来,我看一下怎么样” “蛮好的” “要是拍不好,我可不饶你” “不会的,好看”
姑娘走到小柯的身边看照片时,小柯闻到了姑娘身上特有的香水味,那种淡淡的幽香令他沉醉,他用余光瞥见姑娘微微隆起的胸脯,陷入缥缈的臆测中。“相机拍的就是不一样,感觉亮了好多,就是我有点不上相”姑娘美中不足的回应,“你好看的” “照片怎么发我” “加个微信呗,下载后发给你” “好啊,我扫你” “我姓柯,柯兵” “哈,我叫萧玉,叫我阿玉就行” “我该回去了,姐姐他们可能在等着我了” “我也回去了,这另一条路也能回去对吧” “嗯呢,对的,是个环线,一起走呗” “好啊”
栈道路沿着一半掩埋在土壤里的巨石环绕了半圈又恢复了直线,一旁的橡树上挂着偌大的蜘蛛网。在一棵木松的位置栈道向下延伸,“这儿有两条路,一条是大众常走的线路,从这儿下去走一段还得再拐上来,安全但稍远些。还有一条是从这儿可以直接穿过去,比较近,但你看不好走,都长满了杂草” “听你咯” “那就走这条可以直接切过去的一条吧” 直切过去是一条老路,部分路段时窄时宽,雨天容易滑到。马先蒿、绣线菊哈鸭拓草成片的铺展,像极了野外求生走的线路。
未走几步,鞋带库管上便粘满了植物的碎渣和青浆。“小心,尽量靠里面”途径一处断崖边缘的时候阿玉说到,断崖下方的不远处正常路上一家三口在惬意的散步。“倘若不小心踩落一块石头结果不堪设想”小柯臆想着。在就要汇入主干道的岩石旁有一堆布满苍蝇的粪便,从暗黑的颜色可以分辨出大约已有两三天的样子。小玉刻意将目光挪至别处,装作看不见,轻掩口鼻,试图从粪便两侧一米远的距离轻盈一跃,就在小玉顺利从粪便上越过落地的刹那,囿于踩在了被艾草掩映的光滑原木上,脚一滑,带动着整个身体瞬间发生趔趄,双臂一伸开,上下一摆动,失去了平衡,就在即将侧倒的瞬间,小柯那健硕的长臂紧急拖住了小玉的腋下。“小心” “没事吧” “没事” “谢谢你” “客气啦”
顺着雷达站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了景区的主路上,起初在山野小径中时,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吗,小柯总能嗅到小玉身上那独特的体香,与路边野花的味道交融在一起沁人心脾。之后在稍微宽敞的地方,他们并肩而行,各自的距离也保持着三十公分,在与迎面走来游客交会的时候,他们的距离变得贴近,小柯偶尔能碰到阿玉的臂弯,哪怕仅仅只是瞬间的接触,都让小柯兴奋不已。
他们一路山聊着琐碎和逸闻趣事,小柯比阿玉高半个脑袋,从两人走路的背影细瞅还是蛮般配的。只是小柯明显城里人的装扮,而阿玉朴素了好多,但性格却十分的爽朗,并没有因自己的普通身份而感到自卑。“走,我带你从这儿上去”阿玉说, “好啊”小柯回应。又是一条通往山顶的幽长小径,脚下的水泥台阶刻上了不同颜色的植物图案。跟树木表层一样垃圾桶旁边的地上一群蚂蚁在享用着美味的面包屑午餐。两侧挺拔的云杉直通蔚蓝的天空,各种蒲草和野菊遍布小径两侧,一座门窗破败陈旧木屋屹立在山峰的至高处。“来,给我拍一张”阿玉像雀儿一样的跃上木台阶俏皮的说到,“好啊好啊”小柯激动的回应。
阿玉时而站在老旧的木屋前张开双臂,左腿翘起,时而坐在颇有年代感的台阶上遐想发呆,小柯通过刻意凸显主题达到了背景虚化的效果,阿玉看到相机中自己这样的素雅婉约的照片虽没有任何的溢美之词,但嘴角微微露出的酒窝足以证明心中的欢喜,这也让小柯为之动容。
随后他们又一起瞻仰了伟人故居,感受到革命领导人的艰苦岁月。参观了中共二大会址,了解了新中国成立之初腹背受敌的艰辛。还走马观花的参观了蒋介石府邸,温习了历史的种种脉络。上完厕所后,阿玉拨弄了一下娟秀的刘海,虽然没有城市姑娘的艳丽多姿,但却有着乡下人特有的真切素雅。
“你姐姐他们呢”良久,小柯问询,“我让他们先下山了,我待会儿坐摆渡车下去” “那正好,我也几计划坐摆渡车下山” “那个需要买票吧” “嗯,不是很贵三十多” “,现在还早,下面好像有个瀑布,要去看吗” “走呗”小柯买了两瓶果粒橙递给了阿玉一瓶,阿玉说谢谢,却不由的脸颊一阵的绯红。“从这儿下”阿玉说。
他们俩从一处精品民宿的观景台旁走下,宽大窗户里的布景被雅致的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让人萌生一种浓烈的窥欲。小溪旁潮湿的石墙攀附着嫩绿的异叶地锦,汪着一滩清水的池岸是大片的沿阶草和落新妇。“这水可干净了,你要洗手吗”阿玉说完随即将玉手伸向水平如镜的池中时荡起一丝波浪朝水岸散去,边缘的水黾在水面上如履平地般驰骋,有两只水黾由于速度过快在交汇时未能躲开发生了剧烈的碰撞,随即荡漾出巨型水花,掀起浪潮,涌向阿玉脚边的岩石上。“小心”在巨浪来袭时小柯拉了一把阿玉,她右脚一滑,身体一倾斜,左手一个回转拽住了小柯的肩衣。倏忽之间,小柯的右手紧搂着阿玉的腰部,左手托着阿玉的右肩膀,俩人深情对视的画面定格在刚恢复平静的溪水中。
在他们下方不远处亦有另一潭溪水,阶梯式一上一下两池水从高空俯瞰如同两只清灵的瞳孔,两池溪水名约:“鸳鸯池”
夕阳温柔,天边的流云被烧的彤红,盘山公路上最后一趟下山的摆渡车中仅有零散的几位游客,前面一排是头发花白依旧精神矍铄的金婚夫妇,中间位置是一位凝神屏息若有所思的中年男人,后排左侧临窗位置的阿玉正自在的翻看着小柯相机中的照片,小柯不时的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夕阳,又不时斜视一眼阿玉。他看到阿玉的唇边还残留着自己给她买的烤肠的油脂,犹豫着要不要将口袋里的纸帕送上擦拭,但那样又害怕阿玉误以为自己有洁癖,加上车内乘客不多,也不用过度的在意自己的形象,些许阿玉在生活中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而这样才显得更加接地气。“拍的真好”阿玉的心情是那样的开怀,“是你长得好看”小柯感觉自己略带虚吹的成分,然而阿玉在短暂的欣喜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无力,握着相机的手仿佛瞬间失去了力气,原本惬意的神情也瞬间僵硬起来。
小柯发相机中的照片停留在相逢前偷拍素白古风长裙女子的那张上,“看到古风女子是那样的仙逸灵动,再一对比自己那样的土里土气,而小柯为何这样的谗言密语呢,明显是欲盖弥彰”晶莹的眼珠溢满阿玉的瞳孔,在晚霞的映衬中如此凄美决绝。
小柯实际上已经觉察到这一幕,他想急忙的做出解释,但却不晓得该怎样表达,气氛变得凝重。夕阳映照在各自的脸上,各自沉郁的心情仿佛在即将到站的时刻成为永恒。
俩人刚一下车,阿玉的姐姐和姐夫就在车场外板着脸露出不悦的表情,阿玉就像是犯错的小孩子一样乖乖的走向他们。小柯努力保持着温善的表情想跟招呼一声,一向能言善语的他此时却变得这样吞吐,直到阿玉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两侧生长着笔直云柏的道路尽头。
夜幕降临,小镇中心广场被绚丽的彩灯点亮,富有情调的酒吧,味道纯真的海鲜美食和特色咖啡及精品工艺店沿街铺展。各种动漫图像、玩偶和工艺市集的商铺前迎来了夜晚遛弯的本地居民和外乡游客。走在熙攘的人群中,小柯有种莫名的苦涩,他多想牵着阿玉的手沐浴着晚风漫步这市集,饮一口微醺的XO,品尝一下这滋滋滋外焦里嫩的肉串。但此时他就像是孤魂野鬼般闲逛,没有阿玉的陪伴他真的好孤单。他看到一个身形健朗胡子拉碴的老外牵着中国姑娘的手在富有情调的酒吧里你侬我侬推杯换盏,小柯就一阵的羡慕,那中国姑娘的若隐若现的乳沟同样令小柯浮想联翩。最终他也只是在附近的小餐馆叫了一碗笋尖肉丝面不是滋味的咽下。
住六人间的青旅仅有小柯一人入住,直到夜深门店打烊的时候,小柯惊讶的发现整个店里仅有他一位住客。起初在途径女房间时还忍不住好奇的瞅望一眼,希望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他臆想着晚上能够去洗浴间的时候邂逅青旅中的年轻姑娘,结果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年轻的店主从进店开始就打游戏,一直赓续到黑夜降临,月亮高挂。整个楼梯道和房间空荡荡的,偶尔回荡的也仅仅是小柯自己的脚步声,他将自己布满汗味的衣服和背包撂到旁边的干净的床上,臭鞋子搁置在窗沿上晾着,一股臭袜子的味道瞬间溢满整个房间,囿于四下无人,楼道暗黑,他直接穿着裤头走进淋浴间,淋浴间天花板犄角处的巨型杜狼蛛正在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他。
索性的是床铺还算柔软,这松软的枕头和被套让裸睡的他辗转反侧。房间安静的瘆人,就连外面的街道也陷入了死寂。他发现阿玉在身边的时候,佯装的那样满不在乎,平静无常。但这一刻,他是那样的渴望阿玉来陪伴,又或者是渴望能有妙龄女子的陪伴,但囿于街上的妙龄女子多半都有男友在身边守护着,那种奢望只能变得遥远,而与阿玉的短暂相逢让他对梦想的渴望变得急迫。
在千丝万缕的情结中, 他还是点开了阿玉的朋友圈,可惜仅仅三天可见,他又一次的心灰意冷,只能默默欣赏着相机中的照片。将其放大,他是那样的想给阿玉发去消息,但又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他知道阿玉就在几公里外的地方住着,他是那样的渴望阿玉能够主动发消息过来,希望阿玉能够主动来青旅两人一起相拥而躺,绸缪缱绻。
“睡了么”微信中弹出阿玉的消息时,小柯瞬间如梦初醒,在黢黑的房间中瞪大了眼睛。“还没··”小柯竟然装作很满不在乎的回应,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泛起浪潮,他多想回复想你当中的话,但害怕那样显得冒犯或是肤浅。“明天啥时候走呢”阿玉问,小柯原本定的是上午的车票,他臆想着可能会有好事发生,便回复说:“下午走” “哦,我想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离这里不远” “好呀好呀” “那你早些休息” “嗯嗯,你也早些休息”
短暂的兴奋后便是长久的失落。小柯本渴求着阿玉会忍不住寂寞连夜过来找自己,又或者是让自己过去找她一起睡觉,但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小柯又一次的陷入了苦涩的境地。
翌日清晨,小柯刷了两遍牙,尽管前夜刚洗头,但早起还是又洗了一遍头,目的是保持良好的造型,看起来朝气蓬勃。他换了一间更加沉稳的衬衫,一番收拾后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这样俊朗练达露出了满意的浅笑。距离约定的时间即将临近,小柯不好意思的问询阿玉还有多久到,那样显得催促,他也只是佯装淡定实则早已慌张不安的在等候着。房间里有几分微凉,他独自走下挂着风景图墙壁旁的楼梯,大门旁边的绿萝和水仙已经明显发嫣儿,显现出生意的萧条和落败,打了一宿游戏的店主趴在桌子上酣睡中,泰迪在玻璃门前摇着尾巴转来转去,一副着急外出排泄的样子。
小柯推开门时,路旁骑着装有蔬菜电动车的大叔一闪而过,对面的包子店门口冒着热烟,他无意中瞥见旁边的梧桐树下一位穿着碎花裙的女孩在注视着自己,他一时格外的激动。“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阿玉就像是蝴蝶一样飞到小柯跟前俏皮的说到,“啊·· 阿玉,你··你今天好漂亮,都认不出你来了”小柯吃惊的回应。阿玉昨日一直将头发盘在一起,显得素朴单纯,而此刻一头柔顺的秀发如同瀑布一样散落在腰间那样冰清玉洁,穿上束腰的衣裙不仅时尚也变瘦了许多,小柯不曾想到昨日乡下黄毛丫头装扮的阿玉今日摇身一变成城里的大家闺秀了,以至于小柯在见到阿玉的时候一时间没有辨认出来。
“愣着干嘛,还没吃早饭吧,我带你去,旁边菜市场门口有家馄饨特别棒”阿玉十分欢愉的说到,“好啊”小柯满口答应,在小柯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阿玉便拉着小柯的手腕沿着公路旁的人行道走去,斑驳的树影映照在他们的身上,小柯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样的甜蜜。不一会儿功夫便到达了一家老字号馄饨店内。“老板来两碗馄饨”阿玉清亮的嗓音响起,“好嘞”系着布满油渍的白围裙的大叔说到,“多少钱”小柯问 “两碗十六”大叔说, “我扫给您”小柯说, “着急什么,我又没跟你抢”阿玉回。当一碗飘着清香上面点缀着海带香菜虾米香油的馄饨上桌后,小柯夹起一口吞下,“怎么样味道不错吧”阿玉问询,“嗯,肉馅鲜嫩清香,皮薄且有劲道,不亚于湾仔码头的口感”小柯赞扬到,你也吃呗,阿玉吃完几个后,仿佛吃厌了这里的美食便将将凉却的混沌送进小柯那两排洁白牙齿的口腔中。“你多吃点,我吃不了这么多”小柯不识趣的说到, “这也没多少呢,吃多了胖” “你挺瘦的”
“走,带你去个地方,离这儿不远,就两公里,你回去把相机带上,我去找辆电动车”阿玉说,小柯忽然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明明是自己那样渴望得到阿玉,但自己总是这般的木讷,而更多的是阿玉主动开朗。小柯回到旅店装上相机后他还特意又照了照镜子,张开嘴巴看牙缝中是否有菜叶,他又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发型显得尽量帅气一点,随即便欣喜的走出青旅,他用余光瞥见戴着眼镜的青年男老板继续跟头日一样的痴迷的玩着电脑游戏。
“这么快” “那路口就有电动车” “噢,我昨天还看到过,这地方租共享电动车还挺多的” “上车” “你可以吗,要不我来骑” “放心不会把你摔倒的” 看到阿玉坚定的眼神小柯明白她的车技应该不错,于是便坐到了后座上,阿玉身上那淡淡的发香幽幽传来。他们驶过一排排低矮的民宿,在道路尽头右转沿着山路一路向南,在一条岔路口又拐进了一条不足两米宽的水泥路,道路两侧长满了金雀儿和绣线菊,花儿的芬芳跟阿玉身上的体香交叠在一起让小柯陶醉。又前进数十米,一片紫色的薰衣草花海乍现在眼前,花海的左边位置有一个红黄相间的小房子,房子的屋顶立着旋转的风车,扇叶迎风转动着,生动之极。
“给我拍照啊”阿玉拉着小柯的手徜徉在花海中漫步,“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一个好地方”阿玉转动着裙摆就像是蝴蝶一样翩跹起舞,长发一半搭在胸前,发梢紧贴在鼓鼓胸脯撑起的外衣上,让小柯甚至萌生了杂念。昨日小柯给阿玉拍照或坐或蹲或卧总感觉拍不好,他不得不尽量的用全景拍着,风景和人物占据同样的位置,而此刻,他就没有那样多的顾忌,可以尽情的用长焦来捕捉瞬间的特写,且随手一拍都是那样的仙姿玉色。他感觉眼前的一幕简直跟做梦一样的不真实,在城市中的女孩普遍显得高冷,而阿玉的温柔俏皮加上特有的乡村朴实气息让小柯心旌摇曳,他臆想着阿玉一定是勤劳持家的姑娘,且母亲也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儿媳,但阿玉会选择自己吗。
深夜,驶往上海的卧铺车厢内,中年大叔的鼾声跟车轮与轨道之间的摩擦声一样此起彼伏,窗外不时闪过小镇发出的亮光如同夜空中的星星一样熠耀着。
“有时间来上海玩呀”附上笑脸,发给了阿玉。
翌日早晨,小柯再度发信过去的时候显示被拒收了,他的脑子一片混乱,眼前来来往往的人跟幽灵一样,他瞅了一眼天上的日光有些刺目,又检查了微信支付宝里剩下的零钱,微信还剩下一块,支付宝还剩两块,他一脸茫然的注视着如此荒诞的世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涌上心田,身体就像痉挛一样抽搐着,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撂倒。
数分钟后,一位包里装着单反的青年跳进了黄浦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