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节鞭

江湖是不会老的,而一些人,老了。时代是在进步的,而一些人,却走不动了。

“却说后来那宋公明累累显灵,周遭百姓四时享祭不绝。梁山泊内祈风得风,祷雨得雨。楚州蓼儿更显灵验。于是这里的人民开始重建大殿,添设两廊,奏请赐额。妆塑神像三十六员于正殿,两廊仍塑七十二将。年年享祭,万民顶礼,至今古迹尚存。有诗为证:天罡尽已归天界,地煞还应入地中。 千古为神皆庙食,万年青史播英雄。各位看官,老云我这段水浒算是同大家说完了。至于是好是癞,还望诸位权当消遣,权当消遣。”醒木一拍,说书人云游客这段《水浒传》终是完了篇。

茶馆内围坐在他桌前的诸人纷纷鼓掌叫好,不为别的,只因他替大伙儿付过了茶钱。现如今世道变了,很多人连同一些传统行当也跟着变了。这一点,说书人云游客是深有体会的,可他却又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说书人,更是一个传承者。

先前围坐在他四周的群人,这时开始散场。忽然,当中一个面皮白净,十八九岁,身着淡青色长衫的少年走上前,朗声道:“云先生,请你留步。”

云游客本要离开,听有人呼唤自己,便停住了脚步,应声道:“这位小哥,请问你有何指教?”

青年微笑道:“指教可不敢当,只是打小爱听人说书。方才云先生这段水浒听的我是如感其境、心潮迭起,心中欢喜的很。故想请先生喝杯热茶,不知您现下可有空档?”说完顺势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云游客大喜,心想这年头难得还有人专心听自己说书,于是抱拳道:“你我素不相识,只怕是叨扰了小哥。”

那少年站起身回了一礼,道:“云先生若肯答应入座与我同饮,便是小子的荣幸,又何谓之叨扰?在下路明。”

见这少年神情严肃,满脸真诚,不像说笑。云游客心想今日我老云莫不是遇上了知己?说道:“原来是路小哥,幸会,幸会!”上前入位就坐,将手里拿着的吃饭家伙事儿放在了桌面一侧。

路明拿起桌上一个空杯斟满,摆在了他的跟前。二人分别喝了口茶,由路明先问道:“敢问云先生今年贵庚,说书多久了?”

云游客把那手中的茶杯放下,说道:“小人今年三十有二,在此说书快十年了。路小哥看来不是本地人士。”路明点头道:“嗯,我并非本地人。”

云游客嘿嘿一笑,拱手道:“那小人更要多谢路小哥捧场了。”路明摆摆手,说道:“云先生不必客气。不过,在下有一事不解。”

云游客道:“什么事?”路明道:“在下听先生说书已有几日,但不知何故,先生在台前说的妙趣横生,可这店内喝茶的客人们的雅兴却不甚高。莫不是这里的居民不爱听书?”

云游客摇头叹道:“非也!非也!倒不是他们不爱听书,只是一些故事来回听得多了,大家听厌了而已。”路明“咦”的一声,诧异道:“古往今来,这大大小小的有趣故事还能说得完么?”

云游客道:“古往今来的好故事是有不少。可你要将这些故事全部一股脑地说出来,那也没几个大家伙儿爱听的。且其中一部分大家爱听的故事中,又不乏有情节效仿重合的。便是你只讲个开头,人家就猜出了结尾。如此一来,大家的兴趣也就不怎么高了。”

路明的手肘撑在桌面,倚着头,若有所思道:“这倒也是。”云游客不语,只默默喝了口茶。路明也沉默了一阵,忽道:“云先生,在下可否请帮你个忙?”

云游客一怔,说道:“什么忙,请说?”路明挠了挠后脑,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有一个亲娘舅,名字叫作丁焕之。在距离此地六十来里处开了间客栈,是个普通的生意人。再过七日便是舅舅他老人家的六十大寿了,在此我想恳请云先生能在舅舅寿辰当天说上几段书来祝寿。价钱随您定,如何?”

云游客心中还道是什么事,原来只是邀请自己前去说书。随即摆了摆手,说道:“路小哥,你我一见如故,钱财这些身外物就莫要提了。承蒙你看得起我老云,放心,届时定不会让你失望。”

路明听完心头大喜,拍了拍桌面,站起身抱拳道:“好!那我先谢过云先生了。六日之后,咱们就在这茶馆碰头,如何?”

云游客道:“好,六日之后,咱们就在这茶馆碰头。”二人约定好时间及地点,又闲谈了一阵。不多时路明付过茶钱,就已先行离开。

云游客一人在茶馆独坐,他脑中正思索,在那位丁老爷的寿宴上自己该说道个什么故事才好。想了小半日不见想出,只得起身回家再想。

两只脚刚迈出茶馆大门,抬头一看,久雨后的阴天出了太阳。忽然,他身子抖了个激灵,伸出手在大腿上一拍,自言自语道:“是了,我便给他来个石三爷的《五鼠闹东京》。闹一闹他这寿宴。”念及此处,颇为得意地哼着小曲溜回了家。

日子总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两人约定这天。清早,云游客收拾好行李,用过早饭,到了茶馆等候路明。小半个时辰后,见路明端坐在一辆马车上到了门口。云游客上前跟他寒暄几句后,便上了马车。

路上颠簸了近一个半时辰,马车终于在闹市的一家客栈门前停住。云游客跟随路明掀开帘布,一起下了车,面前是一座三层高的大房子,墙体是青砖堆砌成的,房子的大门和窗户都是墨一样的颜色。在大门偏上方的中间位置还悬有一块块匾,那匾上赫然勾勒着“威福客栈”四个飘逸的烫金大字。

云游客单看外表,就已觉得这家客栈的构造,有股说不出的气势。正自犹疑,路明便已领着他进了客栈。客栈内右侧的位置上是张柜台,其中坐着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见来的人是路明,忙起身拱手礼说道:“少爷,您回来了。这位是?”

路明向他点了点头,指着云游客,介绍道:“这位是我请来给老爷贺寿的云先生,劳烦王叔您给安排间上房,好生照料着。”

“是,我一定吩咐下去,好生照料着云先生。”说完男子从柜里取出一把钥匙递上“楼上东面第一间。”

路明伸手接过钥匙,道了声谢,接着带云游客来到了房间。两个人刚刚坐下,没聊几句,路明便又给另外一个陌生人喊了去。异地独处,云游客左右无事,便拿出了那本带在身上的《三侠五义》翻读。他虽是个说书人,但私下里却更为喜欢安静的场合。

是夜,月明中天繁星点点,云游客起身方便后正欲回房歇息。行至小院处,忽觉前方不远有阵阵“嗡嗡”声作响,一眼瞥去,发现院里有个人的身影正若隐若现。

“都这么晚了,那人还在这院子里做什么?”云游客心下好奇。悄悄地凑近了些,借着羸弱的月光,他瞧见是个瘦小身形的人正在舞着一条九节鞭,先前听到的“嗡嗡”声正是源自于此。

云游客本名张承嗣,两岁时没了父母,期间全靠外祖父抚养长大。外祖父是个说书人,自己从有意识起,记忆里便都是爷孙俩人四处漂泊晃荡的生活片段。

后来继承外祖父的衣钵,这才给自己取了个“云游客”的美名。其实他早在少年游历期间,就曾拜师习过几年拳脚,故他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人的武艺非同一般。

先时那人的右手手腕微抖,让手里的九节鞭竖打横扫一条线。接着又来回竖轮转平扫,脚下踏出一步,腕部微微一弄,这一弄那鞭子就如同跳舞般聚成朵花。这一花中又蕴含了三种变化,从鞭头到鞭身,上下翻滚、纵横交错。

而后他的右手手肘忽然整个一抬起,嗖地一下,九节鞭就开始缠绕在他的头、肩、颈、肘、膝部,时而横扫前滚,时而抛向空中,时而如长枪飞舞,时而如乱棍横扫千军。鞭速忽快忽慢收放自如,给人以一种眼花缭乱,变化无穷的凌厉之势。真应着了“白蛇吐信,扫地龙。巧打流星,顺打鞭。”

见到这鞭法的精妙之处,云游客一个没忍住,高声喝道:“好鞭法呀!”随即惊觉不妙。眼前人闻他高喝声已将长鞭迅速收起,跟着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何人在此?”

云游客虽懊恼自己,但这时也只能硬起头皮,走上前躬身一礼,说道:“小人云游客,起身方便时路经此处,无意惊扰了先生练功,还望您海涵。”

那人先是“哦”了一声,随后将鞭子放进怀里,慢步行至他跟前,说道:“原来你就是云先生,幸会,幸会了!早些天,明儿跟我说起过你。”

云游客抬头,见跟前站的是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穿一身灰色长衫,国字脸浓眉大眼,颚下留了小缕短须的老者。便试着询问道:“老先生莫不是路明小哥的舅舅,丁老先生?”

老者祥和的面上微微一笑,说道:“正是,正是。”云游客心道:果然是他。于是抱拳又一礼,说道:“丁先生,抱歉了!方才云某不是有意要惊扰到先生练功的。”

丁焕之笑道:“无妨,云先生也是会武的?”云游客面上一红,有些紧张道:“会武可不敢说,只是少年时学了几年形意拳。”

丁焕之点了点头,说道:“那云先生也可算做会武的啦。”云游客心中紧张,没有回答。

丁焕之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说道:“云先生,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歇息吧!我和明儿都期待明日的表演。”

“丁先生也早点歇息。”说完二人各自回了房。云游客躺在床上,脑中不断闪过丁焕之的绝妙鞭法,心道:一个普通的生意人,怎会那般高明的鞭法呢?翻来覆去思索良久后,方才沉沉睡去。 

翌日上午,路明带云游客到了城中心位置最大的一家酒楼,叫做“回雁楼”。今日整个回雁楼都让丁焕之包了圆场,下人们四处张灯结彩,整弄的如同婚宴一般。

路明来着云游客入了会客大厅,厅上摆了二十多个大圆桌。桌上坐着的,都是丁焕之与路明的亲戚朋友。会客大厅的东北角位置,搭着一个小的舞台,台子上这会儿“咿咿呀呀”的正唱着京戏。今天的主角丁焕之,就坐那舞台正对面的位置。

约莫一顿饭时过后,云游客准备上场。此时他身着青色长袍,手持两片梨花木板,慢步走上了台子的中央。待站定后双手做了个手势,舞台两侧的琵琶便随之奏响。接着云游客不急不慢对台下的丁焕之拱手祝贺道:“喜逢生日是嘉平,何妨开宴雪初晴。酒劝十分金凿落,舞催三叠玉娉婷。满堂欢笑祝椿龄。今日乃丁老先生的寿辰,小人云游客在此恭祝丁焕之老先生,寿比南山松不老,福如北海水长流!”

台下的丁焕之拍着手朝他点了点头,云游客随即敲了几下手里的木板,故事这就开说了。在整个过程中,台下群人见云游客一面嘻笑怒骂,指手画脚,一面又扮作故事里的男士女子说话,只觉场面和台风都甚是幽默滑稽。

当他说到整个故事高潮之处时,酒楼里竟爆发出了阵阵讨论之声,大伙儿都沉浸在了他所讲述的故事之中。这样的场面,和云游客之前在茶馆说书时,是完全不同的。

但也不知大家是真心欢喜,还是为了迎合今天喜庆的日子。仿佛在这酒楼里的每个人都爱极了他的说书技艺,当他整个故事结束的一刻,酒楼内的气氛完全沉浸在了欢呼与掌声当中。

这样强烈的掌声与欢笑声,是云游客很久没见过的场面。他的心中一时竟有了些怀感,眼角跟着也湿润了。

刚走下舞台就给路明拉上了桌,除了那一连串的夸赞,这位路小哥还给他介绍了自己的许多亲朋好友。而云游客也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了部分丁焕之的故事。

原来丁焕之的威福客栈原本是叫做福威镖局,二十年前,当他还是一位镖头的时候,就是靠着手里那条九节鞭,在北方以及江南等地创下了“无常鞭丁焕之”的威名。

有人曾说过丁焕之的鞭法:“凡是其银鞭起处,未尝败绩。”不过前些年宣统皇帝的江山给那些革命党推翻了,而丁焕之的镖局也因为生计问题,最后改成了一家客栈。

关于“凡是其银鞭起处,未尝败绩”,逐渐成为了一段传说。在这之后,丁焕之绝口不提自己的鞭法和英雄往事,每当有人问到他时,他最多也只是笑笑。

次日,云游客邀了路明一同去往丁焕之家拜会。丁焕之见云游客来访,心情大好,忙命下人奉了茶。一张口,便是对他昨日宴会上精彩表演的赞赏。又问他这次准备呆上几日,顺带嘱咐路明要对其好生照料。

云游客心中甚是感激,说道:“小人多谢丁老先生和路小哥的美意,不过,我下午就要回了。”丁焕之与路明闻言都很是诧异,正要挽留之际。

忽然,一个满脸横肉的大个子中年男人慌慌张张走了进来。三人见他神色略有些异常,丁焕之则直接开口问道:“富贵,有什么事情吗?”

那名叫富贵的中年男人回答道:“回丁爷,外头有个小年轻,他吵嚷着要和您比武。”丁焕之的神色有些惊讶,问道:“有人要找我老头子比武?”富贵猛地点了点头。

云游客眼珠一转,心中暗道:我今日难道竟能亲眼目睹丁老先生用那无常鞭法来对敌吗?若是真能让我瞧见,那可当真是不虚此行。

丁焕之迟疑了片刻,随后对富贵淡淡说道:“那你去先将他请进来吧。”云游客心道:看样子是有戏。

坐在云游客身旁一侧的路明突然开口道:“舅舅既然有客人到了,那我这就先行告辞。云先生要和我一起走吗?”

丁焕之点头道:“你去吧。”云游客此时的心里,只期待能看到丁焕之用无常鞭与来人比武,哪里还会舍得离开。回他道:“路小哥你去吧,我还有些问题,想一会儿请教下丁老先生。”

路明一愣,他没料想到云游客会拒绝自己,便说道:“既是如此,那我先走了。”在其转身离开之际,正好与富贵领回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丁焕之和云游客见来的这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玄色长衫,身材比较高大,一张方脸上眉清目秀,相貌看起来颇为俊朗,右手拿了一杆五尺来长的红缨枪。

云游客心下兴致更甚,正寻思这百兵之王对上软兵之龙,会是何其精彩的场面。那青年已经移步到了厅上,他向丁云二人分别抱拳示礼。

丁焕之也忙招呼其入座,使唤富贵去泡茶。青年开口道:“丁先生,这茶就免了吧,我是来领教您无常鞭法的。”

丁焕之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他道:“小兄弟怎么称呼?”青年沉思了半晌,说道:“小人姓张,名鹏举。”

过不多时,富贵提了一壶沏好的茶走上前来,替他满上杯,放下茶壶退了出去。云游客见丁焕之褶皱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没有丝毫战意,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那张鹏举蓦然站起身,口中有些不耐烦道:“丁先生,我说过我来您这,不是为喝茶的!我是要会一会您的无常鞭法!”

“小兄弟可是认真的?但凡你仔细瞧瞧,我都是个六十岁的老头子了,哪还有气力使什么无常,有常鞭法。”丁焕之神情略显无奈地回答道。

张鹏举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既然讨教不成,那我给您当徒弟,您将这门鞭法教给我,好不好?”

丁焕之笑了笑,说道:“小兄弟,莫要说我连鞭子都拿不稳,就是能拿的稳,这么些年不练了,那些招式我早就忘光啦。不如这样,我来给你介绍介绍几位武术会的朋友,你同他们比划比划去吧。”

张鹏举闻言手里长枪一挺,说道:“丁先生看不起我?”丁焕之疑惑道:“小兄弟何出此言?”张鹏举把枪收回,立在地面上说道:“给句痛快话儿,要么同我比试,要么收我为徒。”口气甚是坚决。

丁焕之闻言站了起来,躬下身,双手抱拳道:“小兄弟,我今年六十岁了,后头的日子都是要数着过的。而你们年轻人的日子不过刚刚开始,干什么非要和我老头子过不去呢?”

张鹏举望着他,呆立在了原地半晌没有言语,紧跟着躬身抱拳一礼,说道:“抱歉,打扰丁先生了,再会!”头也不回地转身迅速离了大厅。

丁焕之这才坐下长长舒了口气,他将怀里那条银色的九节鞭掏出来,打量了许久。云游客见他的神情有些痴了,不由得疑惑道:“丁老先生,您适才.....适才为何不与那青年交一交手?”

丁焕之眼睛始终不离九节鞭,缓缓道:“与他交手,输了或赢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根本毫无意义,我不愿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云游客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您为何不收他为徒?”丁焕之抬起头,望了一眼朱红色的大门,说道:“不收!不收!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收徒弟了。”

“可....您这一身好武艺失传,岂不是太可惜了?”云游客道。丁焕之道:“可惜?从古至今失传的玩意儿难道还少吗?”云游客给他说的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丁焕之哀叹了一声,说道:“江湖依旧在,英雄无觅处。其实打一开始,我是想将这套鞭法传给明儿的,他可真是个不错的苗子。”

云游客“咦”了一声,奇道:“那后来怎地又不传了?”

丁焕之看了他一眼,说道:“后来不是我不传,而是他自己不愿学。”云游客道:“为何不愿学?莫不是路小哥吃不了这苦?”

丁焕之摇了摇头道:“那时我是铁了心要他跟我学这套鞭法的,可他自己却死活都不愿意。为个这事儿,我们爷俩还吵了一架,不过后来,我还是让他给说服了。”

云游客奇道:“哦?他和您说了什么?”

丁焕之有些无奈地笑道:“他和我说,舅舅,如今的时代不同过去了。一个人的武功再高强,就算是精通了十八般武艺,那还是敌不过枪炮和子弹的。再者说如今国家正积弱,那群洋鬼子对我们中国虎视眈眈。我年纪虽小,却也懂得先生说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说实在的,您这鞭法我不学,后头还有的是人想排队跟着您学,根本不愁找不到传人。可倘若那些洋鬼子打来了,我学了您这鞭法又有何用?连上阵杀敌都难以办到,就算您鞭法再快,难道还能快过枪子儿不成?舅舅,我不会学您鞭法的。我只想着能多读书,多学知识,这样日后好为咱们中国崛起,来奉献自己的力量。”

“好一个为咱们中国崛起,去奉献自己的力量!路小哥说的真好啊!”云游客一时热血上涌,伸手拍向了桌面赞道。

丁焕之对他尴尬一笑,云游客随即意识到了失态,心想路明这话确实有理,只是自己适才这般夸赞于他,这丁老先生的面子难免有些挂不住。忙岔开话题说道:“既然路小哥不想学,那您后来就没遇着其他的合适人选?”

丁焕之摇头道:“没有,不过现下我也想明白啦。与其传给他人糟践,索性便不传了。”云游客点了点头,心道:不传也好,如今这世道传下去,最后也只能沦为卖艺人的把式。

丁焕之望了一眼茶杯,询问道:“云先生,不知你可有兴趣听我老头子同你说些过去的故事呢?”云游客抱拳微笑道:“小人求之不得,愿闻其详。”

丁焕之喝了口茶,张嘴便说起了自己当年在天南地北,荒林野店中的侠义英雄事迹,可谓是滔滔不绝,如数家珍。最终花了足足四日,他才算把这些故事讲完。至于还有一些,由于年代太过久远,便是他自己都想不起来。

临别之前丁焕之对云游客说道:“云先生,想不到我这一讲竟耽误了你这么多天时间。真是抱歉,唉!人老了,记性和反应就是不如以前了。”

云游客微笑道:“丁老先生言重了,其实我是很爱听您说这些故事的。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何您要对我说起这些从前的事情呢?”

丁焕之扭过头望了一眼辽远的地界,沉吟道:“我一直都知道,江湖是永远不会老的,可是有许许多多像我一样的人,他们都老了。我的鞭法注定是要失传,可我希望自己的故事,能永远留在这世间。我想让大家都明白,江湖宁可无武,不可无侠!”

云游客心头一震,神色笃定道:“丁老先生放心,您的想法一定会如愿的。”丁焕之不语,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道别了丁焕之和路明,云游客回家闭门数月不出。终于将丁焕之的那些江湖旧事,整理成为了一部侠义评书,取名为《江湖鞭侠传》。

之后由云游客本人亲自演绎,结果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接着每日来茶馆听他说书的人,都排着长长的队子,络绎不绝。以至各地的一些大人物,也纷纷来邀请他上门,为自己戏说这一部《江湖鞭侠传》。

云游客从此事业大成,于是特意写了一封信寄到丁焕之住处。信的内容,一是报喜,二是表达感激之情,三是询问丁老先生的近况如何。之后云游客陆续又写了几封信寄过去,但可惜皆是石沉大海,从未有收过回信。

正暗自纳闷之际,这一日难得有空闲,云游客坐着马车,亲自去往威福客栈拜会丁焕之。可当到了客栈后,他才发觉丁焕之路明一家人早已搬到别处去了。

当日丁焕之看到云游客寄来的第一封信时,就对着手中银晃晃的九节鞭,痴痴说道:“好!真好!我的传人总算是寻到了,传下去啦!”

跟着没过几日,他把客栈低价转手卖给了别人,自己便带着家人搬走了。至于搬到了何处,云游客也向周遭打听过,有人说是去了美国,也有人说是去了法国,另外还有人说他们一家只是搬到了乡下。种种说法竟没一个准确的。

自此江湖上再也没有了丁焕之这样一号人物,而民间,却多了段无常鞭的传说。正是鹗立云端原矫矫,鸿飞天外又冥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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