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煤油灯

记忆中老家的电是在1992年还是94年通的,那时候正在上小学一二年级。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们那一带的农村,家家户户用于照明的,还是煤油灯,蜡烛属于奢侈品,只在过年时才点燃几株。在漫长的岁月里,煤油灯既承载着家乡祖祖辈辈的沉默与无奈,也燃点着一代代人无穷无尽的希望。

乡村的夜,说黑就黑。夜晚看似温柔,却将万物无声地笼罩,不容你分辨或遁逃。墙壁与窗户,连成了黑黢黢的一片,鸡窝和猪圈,偶尔发出一些细碎的声响,才知里面睡有活物。若是没有星月的夜,不管屋里屋外,都像一脚踏在漆黑的虚空中,行走时失了方向,夜晚抹黑去趟厕所也逐渐成为了一种能力。

一般家庭都会采用废旧的玻璃瓶制作煤油灯。燃耗煤油,这是农村人生活的一笔不小开支,必须精打细算地使用。夜里我和弟弟要做作业,煤油灯更加不可或缺,晚上趴在炕桌上学习时旁边放着一个用铁丝拧成的灯架,上面驾着一个用玻璃瓶制成灯盏,照明的亮度有限,我尽量让身子趋光而坐,离煤油灯太近,如同在嗅闻火焰的味道,两个鼻孔被油烟熏得黢黑。昏暗灯光下,书本上的字迹黑乎乎地挤成一团,越是看得吃力,越想靠近煤油灯的亮光。那时一点细微晚风,或困顿时稍微一低头,一绺额发即刻燎燃,漫开刺鼻的焦糊味。忙乱地拍打额头,摸摸发端凝着焦油的“新发型”,惊魂难定。那时候奶奶总说:别费油了。因此,对于学习成绩不好的那些孩子总有一句话:白费油灯了!

灯下“守静”,是中国读书人自古以来的传统。微光照明,是精神上的孤独跋涉,也是文化的寻觅和自足。陆游年轻时夜读,“自谦尚有人间意,射雉归来也读书”。他读了一辈子书,哪怕老眼昏花了,依旧在灯下用功:“灯前目力虽非昔,犹课蝇头二万言”。

煤油灯的火焰不甚安定,淘气跳跃,它之好动,更加催我静心沉念读书写字。煤油灯一刻不歇地燃烧着,火焰如豆,它却已经尽了全力来奉献光明。

后来通电了,那种感觉真就是豁然开朗,突然发现电灯的光明照亮了这个世界,夜里家的每个缝隙都在眼底。也无需再受煤油灯烟熏之苦,灯火摇曳之恼了。时代改变了旧貌,煤油灯照明的岁月,已成为历史,像渐渐消失的其它东西一样,变成教科书上的名词,也成了人们怀念乡土岁月的章节,一段封存的记忆。但于我而言,记忆中的煤油灯,早已与我生命中远去的那段岁月血肉相依,无论离开多久,依旧有一束暖暖的光,照亮我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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