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不惑——1

                                第一章                              寒风

从A公司的办公楼出来，发现外面下雨了，路上的行人匆匆忙忙。已经快10月了，气温慢慢转凉，雨水夹杂着秋风吹进子芩的脖子，她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紧了紧衣领，撑起伞混入到街上的人流里。
今天是这个周面试的第三份工作了，从HR的话语中可以听得出来，没什么希望了。四十岁，子芩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四十岁的年龄还要和刚毕业的大学生们去抢工作。命运就是这样，总是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给你重重的一击，来警告你这么多年对它的不屑一顾。
子芩的老公前几年和两个朋友合伙开了一个工程公司，前几年还运营的不错，结果因为疫情，甲方跑了，不给付钱，材料款，工人的工资，不仅掏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背上了巨额的债务。最近整日愁眉不展。子芩也不敢多问。只能从每晚家里沉闷的气氛里去搜集老公情绪的蛛丝马迹。
子芩这么多年一直在家相夫教子，他们有一对可爱的儿女，子芩除了照顾老公和孩子的日常起居，闲暇时间就看看书，打发一下日子，虽然老公这几年的挣的钱，没有享受大富大贵的生活，倒也过得悠闲，子芩生性内敛，不太喜欢热闹，也没有多少朋友，以为余生就在这样的粗茶淡饭，闲云流水中度过了，谁知道老公出了这档子事。
子芩一看表，时间还早，于是伸手打了个车往楚月家去了。
一进门，子芩就瘫坐在沙发上，对楚月说：快来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要崩溃了啊！
“你这才哪到哪就崩溃了啊，被拒绝是正常的，不被拒绝才不正常‘
子芩白了楚月一眼，接过楚月递过来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
“你想想啊，这么些年你都没有出来工作过，没有一技之长，年龄又这么大，不是那么容易找工作的，你们家李明达怎么会想到让你出去找工作的？
“不是他让我去的，是我自己想要帮着减轻一些家里的负担，可是我又实在是不争气，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哎，你也别太自责，这么多年，你都是在家相夫教子，这也不能怪你。”楚月递给子芩一瓣橘子，子芩接过来塞到嘴里，听着楚月的话，一股酸苦顺着嗓子眼一直流到了胃里
“好苦”子芩不禁说了一句。
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暖暖睡醒了，楚月赶快去里屋把孩子抱了出来。这是楚月的第二个孩子，还不到半岁，跟楚月长的很像，笑起来还有一个小酒窝，子芩看到这张可爱的脸瞬间觉得忧愁就少了一半。
这时子芩才注意到，楚月的眼睛红红的，
你怎么了？刚才哭了吗？
我妈刚才来了。楚月淡淡地说
你妈又来找你事了？
“我简直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要把我逼死了她才满意”楚月愤愤地说
子芩赶紧上去把孩子抱过来说，你别太生气了，她就是那样的人，没办法改变的。
“你说她一天到晚不来给我帮忙就算了，还天天来添乱。跟我婆婆说，你看一天把你累的，她一天就抱个娃能有多累，让她自己做饭，你不要管他。还把她和我爸吵架的事都告诉我婆婆，她都不想要是我婆婆和我吵架，我连话都说不起。
子芩轻轻地拍着楚月的背，静静地听着。
“就这，还天天口口声声说为我好，我小的时候她干啥去了。那时候我奶奶一手抱着我，一手抱着我弟，后来实在看不过来，找了隔壁的阿姨帮忙看我，我去了以后天天哭，我奶站在人家家窗口，我在里面哭，我奶在外面哭，放了几天我奶看实在不行就把我接回来了。要不是我奶和我爷，我和我弟早就饿死了。那时候她怎么不说为我好了，那时候她死到哪去了。
那时候最怕睡觉，害怕睡觉起来一睁眼我妈不见了，我78岁的时候，天天领着我弟找我妈，去我姥姥家，我姥不告诉我，我奶去我姥家找我妈，我舅提着刀要砍我奶，你说我是造了什么孽碰上了这样一个妈
此刻的楚月并没有流眼泪，子芩很少见楚月流眼泪，有时甚至子芩觉得该难过的时候，楚月只是淡淡地一笑，她笑的时候子芩觉得很心疼，可是除了轻轻拍着楚月，子芩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我今天实在是受不了了，跟她说你走，你要是再不走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我把她拿来的东西全都扔出去了，我老公都吓傻了，说你不能跟你妈好好说话吗？我说你给我闭嘴，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子芩的心像被谁揪着一样，提到了嗓子眼，觉得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堵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知道吗？我自己有了孩子以后，才知道，原来我妈根本就不爱我。我的孩子没有离开过我一天，而我和我弟生下来她就没有给我们俩喂过奶，可以一下出去十几天不回来，也不管我俩的死活。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她是有多恨我啊
孩子好像感受到了妈妈的情绪，突然哇的一声哭了，
子芩赶紧说;暖暖看，妈妈生气了，快去安慰妈妈，说妈妈不生气，妈妈还有暖暖。
楚月接过孩子，温柔地低头看着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嘴里不停地说：暖暖乖，暖暖不哭，妈妈在，暖暖不哭
子芩不忍心看着眼前的楚月，把脸别了过去，她知道，楚月此刻抱的不是孩子，而是小时候那个被忽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