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老了,你还愿意陪我一起吗?

护士站摆满了鲜花,隔远一看,以为现在正是百花开放的季节呢。安静的病房走廊,时而响彻耳边的换药铃声,会让人产生犹如踏入电动扶梯的感觉,一切都由不得你,疾病,愤怒悄然而至。

医院为了光能照进病房,处处留着透明的窗。但在这里的人,除了心态极好者以外,还能愁眉展开,剩下的人,都在以极度的压抑和愤怒,在心中燃起熊熊火焰。

“怎么,你一针扎不上!干什么吃的,叫护士长来……”一个头发时髦,穿着洋气的中年妇女怒不可遏地说。对不起,老师,请你原谅……”刚入职的小护士委屈地说,但中年女士以她特有的文明口气说,走开!别想拿我练手,我花了这么多钱住院,不是来受罪的!

穿着白衣,带着天使帽的小护士,红着脸走开。唉唉,大早上的,又挨骂了。同事见她过来,有的一脸鄙夷,实习这么久,竟然连针都扎不上,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有的,也好心,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儿的,看她那么胖,血管一定不好,一会儿我帮你扎。小护士的脸上的笑容,才慢慢开始展开,我和你去看看吧,一会儿,正好知道为什么扎不上。

时髦的中年女士,依然怒不可遏,说话像连环炮一样,叨叨不停,在白色的病房里,宛如一只到处乱飞的苍蝇。她对着手机里的人说,之后又对着最里面,一对白发苍苍的夫妻说,这什么破医院,都啥技术水平,连针都扎不上。床上半坐着的老婆婆说,都年轻着,都是这样过来的,没事儿。一旁的老头,正闭目养神,懒得搭理她。

紧接着,小护士跟着好心帮她的同事端着治疗盘进来。不好意思呀,老师……小护士红着脸,一脸陪笑,她的同事说,我看看,检查一下您的血管。

细白嫩肉,好像没晒过太阳,光滑的程度,就知保养得多好了。老师,你这血管太细了,都看不到,是不是以前的血管也不好呀。

哪里,我只是很少生病而已,这次医生检查说,血压高,所以才昏倒,你不会和她一伙的吧,要是连你也扎不上,要我说,你们这里真不咋滴,叫护士长来!

扎针的护士见她诋毁自己的工作,还一副傲气凛然的样子,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啪啪啪,拍打她的手臂。你轻点,你谋杀呢!

没,我就是给你找找血管。你握拳。胖女人听话的握拳。好,就这里吧,这根血管粗直有弹性。

一看,原来是手臂上缘的寸正中血管位置。这里,白胖的女人忽然叫到,他们都在手背上输,你为啥在我这里扎。你这是报复。女人不服气地喘着粗气说。

因为你手背上的血管太细,扎不上,容易跑针。一旁的老头忽然站起来,矫情。你吃那么多,血管都细,你让人家咋办,你以为你给钱了,就得享受贵宾级服务啊。老头说完,又继续闭目养神,回归安静。

病房终于不闹了,安静下来,输液管路的药,一点一点往下,彷如时间静止一般。

忽然老头想起了什么。他走到护士站,看着角落里偷偷抹眼泪的小护士。

妞儿,过来,一会儿你给我扎!我也要输液。谁都会失败,不要怕,我手上的血管好得很!小护士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瞬时觉得他好可爱。竟然有人主动找扎,难带他不怕疼吗?

可我技术不好,老师,我怕扎疼你。小护士战战兢兢地说。没事儿,我不怕疼。你一会儿端着盘回来。

小护士仔细一看,他手上也带着蓝色腕带。走时他挥挥手,42床哈,别走错了。

不一会儿,小护士感激涕零地端着盘进去。她问,老师,你刚刚不是在23床吗?怎么这会儿跑到这里来了。哈哈哈哈,这个,老婆子和我同时病了,我俩一起住院,相互陪伴,相伴40多年,头一回生病在一起呢!不过她得的是癌症,我骗她说是高血压,不然她会担心的。

白色透明的窗,将夕阳晚照,拉进窗户,散落一地金黄,从来没觉得,在这个身体受苦,灵魂受屈的地方,竟然有如此可爱的人。小护士心里如是说,也许有一天,我能成为那个落在黄昏后,照耀人间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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