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文钱(散文)

        清晨出门,背心短裤,夏天了嘛,又是单独行动,不有碍观瞻就行了。短衣服没口袋,钞票就不必携带了,乞丐清晨是不会出门的,即使有出门的,也一定是为了赶路,而不是为乞讨。手机也是不必携带的,笨重,多有不便。无官一身轻,是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用对许多事负责,更不用患得患失。无手机一身轻,是指少拿一件东西,就多了些轻便,少了些叨扰,管他信号强弱呢,管他鸡叫狗咬的什么彩铃声呢。许多事,不经历是不会明白的。没了钞票和手机,没了羁绊,轻装上阵,运动起来颇感惬意,你不用担心钞票冲出口袋,也不用担心手机需要拍照何处的风景了。

        运动后,街上清洁工、超市卸货的人员以及夜游的年轻人少了,更多的人开始了一天的活动。行路途中,你得注意避免与横冲直闯的各式车辆发生接触,我的一位校友就是一不留神出了事故离去的。虽然制度已经觉得我很老了,但此时的我,走起路来还是很矫健。清风吹过面庞,轻轻柔柔的,令我觉得这是人生独特的一天,也是让人欣喜和不忍浪费的一天。

        小城的节奏散漫而慵懒,老一班子的许多家庭,收入不高,起的很早,早已做好了全家人的早饭。年纪稍轻的则参与见证早餐摊的兴衰,瘫坐街边,恣意言语,面对纷飞微尘,纵论俄乌战争海峡局势,为家国大事操碎了心,一碗炒米饭配上一碗黑米粥,与严格防控时期相比,甚至与梦境中的大都市上海比,这都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每四十八小时一做的核酸尚未正式开始,口罩也可以时戴时不戴的,督察都是流于形式了。在云云大众看来,所谓威胁,只有在吆喝起来的时候才是存在的,平常的日子平常过,管我早餐吃几碗呢。

        家中的人有一日三餐化作两顿的,也有吃一顿不吃一顿的。饥饿于我,印象太深,现在有了,标配一日三餐对我来说是人生大事。小城的早餐依然是沿袭饥饿年代的模式,淀粉居多,什么蛋白质维生素是不在话下的。家乡用最朴实的话称赞本地的鸡子为笨鸡,称上好的鸡蛋为笨*蛋,用地道的手艺炒出来的饭为笨*蛋炒饭,传统的香是自不必说的。那些从小就吃惯了笨*蛋炒饭的人,游走四方,多年之后有的也颇有些成就,自己已经走出了笨*蛋的行列,但想必笨*蛋的滋味依然在心,不然怎么逢年过节千里万里地回归本土呢。

        热干面本不是本地特色,那种纯粹的碳水加上重油重盐,营养单一,不是富有营养的吃物。加上些肉沫千张之类,可以多收些钱,别的再没有更多益处。本身希望能多卖些钱,却偏偏起个什么不好吃老汉口之类的名字,噱头的作用没起到,反倒是生意随着疫情日渐跌了下去。鹅汤烩菜倒是本地特色,各种字号的招牌不时入眼,虽都是一个味道,可内行人说,那鹅可是要分本地土鹅和外地来的冷冻鹅的,来源不同,味道自然有区别,在我看来,至多是哪家咸一些哪家淡一些而已。鸡汤面自然味道好,可就是油多,腻嘴腻心的,不管自称是当地土鸡也好或是大棚里捉来的有名字的品种鸡。还有标识为云南小吃湖北特色四川风味等等的,大致都还是米面配些豆腐鸡蛋之类,万变不离其宗,填饱肚子是王道。不少街口都有人,有的多些有的少些,不少门店都飘香,有的是酸味有的是辣味。

        今天于我却不一样。平日里我可以随意走进一家,端坐桌边,随着心意,吃上一碗。今天兜里没有一文钱,哪一家都只能看看而已。哪怕是平时自己不喜欢吃的,这时候想吃也吃不到嘴。吃不论贵贱,皆与我无缘。千里去做官,都为吃和穿。在过去物质不丰富的时代,除了穿之外,吃也是很重要的一条。就算是现在,一些深宅大院之内的食堂,供应着精美的食品,食者也只能是特殊的一群。普通百姓要么生火做饭,要么拿一分钱买一分货,吃到嘴里的都是一滴汗水摔八瓣换来的。所以对于普通人而言,要勤奋挣钱,养家吃饭。特殊的阶层自有特殊的待遇,那又是另当别论的一个话题了。自古及今,朱门酒肉臭,吃不完用不尽的富有之家也是多了去了。一位南方的教授曾调侃我说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到如今,我既不知贫穷的样子,更不知富贵的样子,徒留下为一箪食、一瓢饮的忐忑。

        没有一文钱,便不知早餐在何处。但蓬门僻巷,烟火人家,鸡犬之声相闻,梅兰竹菊皆植,春种夏长秋收冬藏,亦苦亦累亦乐亦歌,那一份心安和宁静,不亦是人生的本真境界么。

                        2022年6月4日于小城固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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