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加州的四月雨水好多,整个星期的天气预报都那么准确,每天阴雨绵绵,时大时小,就是停不下来.李淼淼的心情给搅和的沉重不爽。一连半个月她都睡不好觉,早晨两,三点就醒。
她一直是个睡眠很轻的人,自从在先生的脸书上看到那个取名“灵灵”贴上的好像夏威夷风景照片,以及一段模糊的话:有你,地狱也是伊甸园;有我,分分秒秒在爱河。淼淼当即有五雷贯耳的感觉,心跳狂飙到喘不出气。
她记起去年先生十月中到夏威夷开会而且是一个人去的.从前每逢到外州或海外开会,先生会找机会带上她,有时连孩子们一起捎上,会议完了就全家度假,住宿和食物可以报销。
自从孩子们进大学后,她全程陪伴先生的机会更多。但是去年开始不知为什么,先生有几次开会都找理由不要她跟去。要么说有几个公司的老总一同出席,看到家属不妥,再不然说会议是封闭性的,规定不可以有家属.现在想来他一定是在外有红颜知己了,这是淼淼一直藏在内心的隐患,没成想终于怕什么就来什么了。
淼淼突然地就狂嚎一声大哭起来,脑子里翻江倒海地想象着他先生和那个“灵灵”直接温柔的爱语,说不定山盟海誓讨论着永不分离的爱情未来,就像当年追求她的样子。
淼淼有一种从未有的绝望感,她扑到在绛红色的长沙发上,一手锤着沙发一边哭叫着:好你个王奔,你出头了,嫌我老了,出去吃鲜肉了,我跟你没完呢。哭叫得嗓子都开始嘶哑了,突然跳起来找到手机打电话给王奔。
电话响到第四声,那边传来好听的男性浑厚磁性的声音,这是淼淼百听不厌声音,当年热恋时这声音是那么的浑厚和温存,有了孩子们后声音变得沉稳和耐心,今天感觉它好冷漠而且带着一股不耐烦:”怎么样?什么事?快说,我还要去开会哪。”
“开你妈的狗屎会,你是和你的灵灵 约会吧?你和我说清楚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淼淼声嘶力竭地吼着.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王奔缓缓地说:”李淼淼,你在胡说什么呀?约会谁?你安静点行吗?闹了一辈子了,你有完没完?”卡拉一声王奔那边电话挂断了。
过了五分钟,家里的电话响起来,淼淼不等第二声响就抓起电话:“喂喂,王奔,是你吗?”“是我,我刚把一个商业饭局推了,我七点到家,在家吃饭,然后我们得谈谈。”王奔平静而冷淡的声音传来,接着卡塔一声电话又从王奔那边切断。淼淼听到王奔要回来吃晚饭,顾不上关于“灵灵”的新闻和王奔的态度,马上起身开冰箱拿出三文鱼,大虾,茄子和小油菜,准备做一顿王奔喜欢的晚餐。
晚七点过十分,车库门升起,王奔的车徐徐开进车库,一切安静了足有五分钟,才听见家门被打开的声音,走进大厅的王奔和迎上前的淼淼撞一个正脸,淼淼不顾一切地冲进王奔的怀抱,带着哭腔说:“你可回来了,我怕你又临时改主意。”王奔轻轻地推了推淼淼说:“我很饿,先吃饭行吗?” 淼淼无奈地跟随着王奔走进客厅,桌上是四菜一汤:烤三文鱼,核桃大虾,鱼香茄子,蒜蓉小油菜和紫菜蛋花汤。
淼淼从饭煲里盛了两碗五谷饭,放一碗在王奔面前,见王奔无意说话,便垂下哭红的眼食不知味地吃着。王奔倒是真饿了,努力地向桌上的食物开战。半小时后每个菜盘里都只剩一口菜,这是王奔的一贯习惯,他又从不吃剩菜饭,所以剩饭菜自然成为淼淼第二天的午餐。
王奔撂下筷子把碗一推,淼淼立即起身想收拾桌子,王奔说:“先放着吧,我们来谈谈。”说着离开饭桌到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淼淼跟过去,落座到靠近王奔的沙发上。
王奔开门见山地说:“你知道咱们儿子在学校因为吸毒被停课一周吗?这是初犯,再来就有不同的处罚了,对吧?”淼淼点点头。”咱们那个女儿,比她哥强不了多少,才十九岁,就一副成年女人的样子,袒胸露臂的,满口袋避孕套。头发不是紫就是绿的,妖魔鬼怪的样子,看到她那副样子我就烦透心了,你不花些心思整理他们的问题,整天盯着我做什么?”王奔愤愤地说.
李淼淼被奚落得半晌说不出话,突然爆发了:“这怎么都成了我的错了?你当年非要来美国,说来了可以生老二,生活比国内火红,他们变成这样我怪谁去哪?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呀,还没说清楚那个什么”灵灵”呐……” 王奔腾地一下站起来向大门方向边走边说:“你就是这么无聊的一个人,我对你的忍受力超不过五分钟”,砰的一声,大门被冲出去的王奔狠狠地关上。
那一夜淼淼像好多个双眼未合的夜晚那样,定定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把五个灯泡来回地数着,大门好像有过响声,她猜可能是王奔回来到他的工作房就寝了,每次都是如此,两人吵了架,王奔就在那边睡,近来好像王奔在那边的时候越来愈多了。
朦胧中天好像亮了,大门隐隐地又有响声,可能是王奔出门上班去了,嗨,现在这个家,连需要她做饭的人都没有了,活着真没有意思啊……胡思乱想着不知躺了多久,看看表居然都上午十点了,淼淼在一百个不愿意中爬起来。
站起身淼淼觉得头重脚轻的,也是,整夜都没睡啊,洗脸时看到镜子里一双红肿的眼,眼袋更大又黑,五十几岁的人看上去六十奔七十的样子,越看越泄气。突然想到应该上顶楼上走走,十五层顶楼可以俯览市区,淼淼有时无聊会上去,猜想这时间上面应该没有什么人,索性衣服都不换,外面加上一件红绒睡袍就行。
登上十五层的大平台,好希望能看到晴空万里,蓝天白云的景象,不巧的却是黑云滚滚,山雨欲来的景象,淼淼的心情感觉一阵压抑,正前方有个小铁门,一般是高层擦玻璃的工人从那里登上升降机工作,平时都是锁着的,不知为何这会儿大开着,淼淼好奇地走过去,头伸出去,看到楼下的路标,行人好小,霎那间她的心变得好静,她想到如果自己从这里飞下去,有人会在意吗?王奔会难过吗?孩子们会想念她吗?
她探出身站到边缘上,张开双臂,突然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安详,她就这么带着微笑,直直地展臂栽下去了,十点三十分,目击者看到一张红色物从天而降,砰地一声跌到楼底地下,李淼淼头骨碎裂,白色的脑浆和污红的血放射性地涂染了地面,这天离她五十六岁生日还差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