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跳至桥头,使一个闭水法,捻着诀,扑的钻入波中,分开水路,径入东洋海底。
正行间,忽见一个巡海的夜叉,挡住问道:“那推水来的,是何神圣?说个明白,好通报迎接。”
我道:“吾乃花果山天生圣人孙悟空,是你老龙王的紧邻,为何不识?”
那夜叉听说,急转水晶宫传报道。我心想自从出生五百年来未曾与东海龙族打过交道。此次前来也算是有求于人,所以只得攀个亲戚邻居,不知龙王会买不买账。
然而当我看到东海龙王敖广带着龙子龙孙、虾兵蟹将出宫前来迎接,一口一个“上仙请进,上仙请进!”的时候,我是虽然表面上很受用,但是心里却十分纳闷。这富有四海的龙王,为何会对我如此热情,热情的有点像巴结上司一样。
我被他们簇拥着,直至宫里,上坐献茶毕,龙王开口问道:“上仙几时得道,授何仙术?”
咦?感情他不认识?难道他真是被我随口说的大话给唬住了吗?
我回答道:“我自生身之后,出家修行,得一个无生无灭之体。近因教演儿孙,守护山洞,奈何没件兵器。久闻贤邻享乐瑶宫贝阙,必有多余神器,特来告求一件。”
没想到龙王十分大方,二话没说,即着鳜都司取出一把大捍刀奉上。
见龙王如此客气,我挑剔到:“老孙不会使刀,乞另赐一件。”
龙王又着鲌太尉,领鳝力士,抬出一捍九股叉来。
我跳下来,接在手中,使了一路,放下道:“轻,轻,轻!又不趁手!再乞另赐一件。”
龙王笑道:“上仙,你不曾看这叉,有三千六百斤重哩!”
我得意说:“不趁手,不趁手!”
这时我发现龙王脸上并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反而有几分恐惧。借着龙王急忙又着鯾提督、鲤总兵等一众抬出一柄画杆方天戟。说:“上仙,这可是我们龙宫之中最重得兵器了,重达七千二百斤!”
我拿起那一众抬出的画杆方天戟,挥了两下,还是觉得轻。
这时后面闪过龙婆、龙女对龙王道:“大王,观看此圣,决非小可。我们这海藏中那一块天河定底的神珍铁,这几日霞光艳艳,瑞气腾腾,敢莫是该出现遇此圣也?”
哈哈,果然有宝贝。不过这宝贝为什么知道我回来?
龙王好像不太想给,说道:“那是大禹治水之时,定江海浅深的一个定子,是一块神铁,能中何用?”
龙婆道:“莫管他用不用,且送与他,凭他怎么改造,送出宫门便了。”
龙王果引我至海藏中间,忽见金光万道。龙王指定道:“那放光的便是。”
我撩衣上前,摸了一把,乃是一根铁柱子,约有斗来粗,二丈有余长。我尽力两手挝了挝,有退了推,可铁柱子纹丝不动。我正没奈何,打算放弃,说道:“忒粗忒长些,再短细些方可用。”
这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我刚说完,那宝贝就短了几尺,细了一围。这时候我能拿起来了,我又颠一颠道:“再细些更好。”那宝贝真个又细了几分。我十分欢喜,拿出海藏看时,原来两头是两个金箍,中间乃一段乌铁,紧挨箍有镌成的一行字,唤做“如意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我心中暗喜道:“想必这宝贝如人意!”一边走,一边心思口念,手颠着道:“再短细些更妙!”拿出外面,只有丈二长短,碗口粗细。
好不容易得了件趁手的兵器,而且是个神兵,一时兴起,就弄神通,丢开解数,在水晶宫里 就耍将起来,唬得老龙王胆战心惊,小龙子魂飞魄散,龟鳖鼋鼍皆缩颈,鱼虾鳌蟹尽藏头。
当时得了宝贝,太过兴奋,也没细想。后来才知道这如意金箍棒大有来历。才搞明白为什么这如意金箍棒为什么能那么听话。
得了宝贝之后,我索性又问龙王要了一身行头,好于宝贝相称。龙王看我得了他的宝贝,心里肯定老大不情愿,听我又要心头,就推托没有。我威胁龙王道:“真个没有,就和你试试此铁!”
龙王慌了道:“上仙,切莫动手,切莫动手!待我看舍弟处可有,当送一副。”
不一会,东海老龙王就金钟传信,叫来了南海龙王敖钦、北海龙王敖顺、西海龙王敖闰共同商议。我就纳闷了,要一身披挂而已,东海不会没有吧?至于叫来三兄弟一起凑吗?当时仗着手里的宝贝和自己的神通,也不在乎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他们无论单挑还是一起来,我也不怕。
果然他们还是乖乖的将一身行头送上了,别说,还很合身,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一般,这老龙王不厚道,还骗我说没有。
我脚踏藕丝步云履,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穿锁子黄金甲,手拿如意金箍棒,又耍了一阵,才高兴高兴的分开水道,原路返回花果山去了。
得了宝贝回花果山后,慌得那各洞妖王,都来参贺。此时遂大开旗鼓,响振铜锣,广设珍馐百味,满斟椰液萄浆,与众饮宴多时。却又依前教演。我将那四个老猴封为健将,将两个赤尻马猴唤做马、流二元帅,两个通背猿猴唤做崩、芭二将军。将那安营下寨,赏罚诸事,都付与四健将维持。我便放下心,日逐腾云驾雾,遨游四海,遍访英豪,广交贤友。我有筋斗云,那万里之遥,只当庭闱之路,所谓点头径过三千里,扭腰八百有余程。
势力!要想在这三界之中做大就必须有自己的势力。
我那时候一心想做大,因为我隐隐感到不安。我的一切彷佛都被人暗中监视,虽然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算顺利,但是一直就如同有个无形手在操控着一切,我无论怎么努力,也彷佛都在其鼓掌之中。我讨厌这种被安排的感觉。我害怕哪天这只手不高兴了怎么办?
然而,这只手还没开始不高兴,阎罗王倒开始不高兴了。
一日,我在在花果山设宴款待好友,酩酊大醉,睡里见两人拿一张批文,上有“孙悟空”三字,走近身,不容分说,套上绳就把我的魂灵儿索了去,踉踉跄跄,直带到一座城边。我渐觉酒醒,忽抬头观看,那城上有一铁牌,牌上有三个大字——“幽冥界”。
“幽冥界乃阎王所居,何为到此?”我忙问道。
牛头马面道:“你今阳寿该终,我两人领批,勾你来也。”
我道:“我老孙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已不伏他管辖,怎么朦胧,又敢来勾我?”
那两个勾死人只管扯扯拉拉,定要拖我进去。我恼起性来,耳朵中掣出宝贝,幌一幌,碗来粗细,略举手,把两个勾死人打为肉酱。
一不做二不休,我丢开手,轮着棒,打入城中,找那十殿阎罗问个清楚。
唬得那牛头鬼东躲西藏,马面鬼南奔北跑,直打到森罗殿上。我翘着腿在森罗殿宝座上半躺半坐着,叫到:“叫你们管事的出来见我!”
不一会,慌得那十代冥王急整衣来看我。他们还算识相,乖乖的在下面排下班次,应声高叫道:“上仙留名,上仙留名!”
我生气道:“你既认不得我,怎么差人来勾我?”
十王道:“不敢,不敢!想是差人差了。”
我道:“我本是花果山水帘洞天生圣人孙悟空。你等是什么官位?快报名来,免打!”
十王躬身道:“我等是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我们是阴间天子十代冥王。”
我道:“汝等既登王位,乃灵显感应之类,为何不知好歹?我老孙修仙了道,与天齐寿,超升三界之外,跳出五行之中,为何着人拘我?”
十王道:“上仙息怒。普天下同名同姓者多,敢是那勾死人错走了也?”
我心想,自从我跟着菩提祖师修得长生之道,只需要防着三灾利害,现在却无端被冥界捉来。此事儿定有蹊跷!我道:“胡说,胡说!常言道,官差吏差,来人不差。你快取生死簿子来我看!”
十王即命掌案的判官取出文簿来查。那判官不敢怠慢,便到司房里,捧出五六簿文书并十类簿子,逐一查看。
“皞虫、毛虫、羽虫、昆虫、鳞介之属,俱无上仙大名”,查了一会,判官道。
“那你看看看到走兽飞起猴属之类”。我说道。
“也没有!”又仔细查了好一会,判官道。
“上仙,看来果然是我等搞错了。”十冥王道。
“回大王,这上仙虽似人相,不入人名;似甗虫,不居国界;似走兽,不伏麒麟管;似飞禽,不受凤凰辖。难不成是~。”判官说到一半,见到十冥王的颜色,急忙停住了。
我愈发好奇起来。道:“难不成是什么?尔等肯定有事瞒俺老孙,快招免打!”
原来地府另有个簿子,名曰《魂薄》。 我翻开亲自检阅,直到那魂字一千三百五十号上,方注着孙悟空名字。上书:“孙悟空,乃天产石猴,该寿三百四十二岁,善终。”
我大为惊恐,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属魂类。魂?谁的魂?还有,这《魂薄》上分明写着孙悟空该寿三百四十二岁。但是我自出生在花果山的时间就已经有三五百载。难道这《魂薄》是从菩提祖师给我赐名孙悟空时候开始算的吗?寿命之说历来都是从出生开始算起,可为什么偏偏我是从菩提祖师赐名才开始算呢?
我当时候并不能知道这些到底为何,只天真的以为是名字的原因,所以道:“我也不记寿数几何,且只消了名字便罢,取笔过来!”
那判官慌忙捧笔,饱掭浓墨。我拿过簿子,把猴属之类,但有名者一概勾之。扔下下簿子道:“了帐,了帐!今番不伏你管了!”
一路棒打出幽冥界。那十王不敢相近,都去翠云宫,同拜地藏王菩萨去了。
此次魂游地府,关于我的身世之谜才算揭开了一点点面纱。我不会就此罢手的,一定要将这《魂薄》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