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大概五点钟左右的时候我从酣睡中醒来。手机信号极差,窗外依然是一片夜幕,看不清窗外到底是山脉还是河流。
火车整整走了一天一夜。
我在思忖着,回来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买一张下铺的票,不然这一趟旅行,非得把颈椎病整出来不可!我坐起身,不得不弓着背,穿好衣服。说句实话,火车上的感觉并不舒坦,坐上火车去拉萨,一来是由于此去真的很远,半路上转机麻烦不说,而且机票奇贵,二来,确实想尝尝坐上这趟从上海开往大中华最高处的城市是一种什么样的文艺滋味。
我狠狠地喘了口气。
估摸着这“况且况且”的火车早已经爬上了唐古拉山口,这貌似是这趟路上海拔最高的地方,海拔五千多米,在平原上生活惯了,突然到了高原上有丝微微的不适应,每呼吸几次就得大口大口喘一次气,总感觉周围的氧气要枯竭,只有大口地呼吸才能缓解胸闷气短的症状。
下铺,安然地睡着一对父女。女儿看起来像是十七八岁的年龄,父亲却苍老得满脸皱纹。白天的时候,各自讲起各自的故事:
“我们是山东人,”小姑娘很腼腆地笑。皮肤微微发黑,但是脸上洋溢的笑容却饱含快乐,“我们是去西藏上大学的。”
“来自山东,去西藏上大学?”我运用所学的地理知识重新在脑海里把这两个地名连起来,发现这是一段不短的路程之后,我惊愕地叫起来。“西藏大学?”我试探性地问。
抱歉,对于西藏,真的是知之甚少,西藏的大学更是只知道这么一所而已。当年报志愿的时候,家里人还笑出声:谁愿意去这么远的地方上大学呀!
“不是,是林芝农牧学院。”小姑娘回应了我的疑虑。
我的天!脑海里此刻浮现出岳云鹏那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山东到上海,将近一千公里,上海到拉萨更是五千多公里,再从拉萨出发前往林芝,再加上五百多……”我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为了上大学,从东部最繁华的城市,几经辗转才到这个游人如织但还是显得偏远的地方上大学,真能折腾。
不过,我还是说:“真是羡慕你,在这么美丽的地方上大学。”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再美的风景看一遍就够了,假若每天与之为伴,加上遥远的路途,如此这般辗转两次三次便难以忍受了。
“那你呢?”小姑娘居然望着我,递给我一个剥好的橘子。
我笑了笑,“你吃吧。”我不大喜欢陌生人的东西,对这么一个小姑娘虽然谈不上防备心里,但是我还是拒绝了。“我在大学的时候也梦想着来西藏,看看这里的雪山冰川,呼吸一下这里的空气就行了。”
“但是你好像呼吸都不顺畅了。”她打趣说道。“床头有个送氧口,你摁一下氧气就出来了好像。”
其实昨晚我已经打开过了,但是奇怪的是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干脆就关了,这“咝咝”的声音像是在漏气。
隔壁铺是一个中年大叔。不过仅仅只是看上去像是四十岁,却已经六十多了。他跟我讲起他的儿子,大儿子三十五岁,现在过得还算可以,小儿子稍微让他操心,已经二十七了,但还是没有成家,也没女朋友。我心里嘀咕着,我也没呀,急什么。
我笑了起来,“急了吧?是不是催着你家小的结婚了?”大叔很随和,他甚至让我叫他“一飞”,所以我们之间的交谈也略显轻松,没有像长辈与晚辈之间那种严肃的气氛。
“嗨,那倒没有。”他一副轻松的样子,“他们年轻人的事情年轻人解决,我不操心。”一飞叔也爽朗地笑,眼睛里闪烁着光。
“要是我家里也像您一样开明,就好啦!”
“哈?你家里就急了?你才多大呀?24有吗?”
我一口水差点呛着。我告诉他我比他儿子还大一岁的时候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但是看着我似乎也没必要撒谎,他才说:“看起来像还在读书的孩子啊!”
略显无奈。谁让我长了一张丝毫没有成熟感的脸?在家里嫂子见到我,总是说:你怎么长得一点儿都不着急?
为了避免这个话题继续深入探讨下去,我把话题转到他身上。
“一个人来西藏?”
“对。”他回答干脆利落。
“一个人来西藏的,心里都有故事哟怕是。”我决定八卦一下。
“也没啥。无非就是我这人闲不住,喜欢跑来跑去的。喜欢这里看看那你瞧瞧。这次来拉萨,家里也是万分不同意,生怕我身体吃不消。”
“那您怎么还来了呀?”
“为了证明我能来西藏,八月份的时候我还专门去爬了一次泰山,证明我身体没问题了,家里才同意的。”一飞叔脸上飘过一丝得意的神色。
那时候,车已经快到唐古拉山口,我还在大口大口喘气,一飞叔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怡然自得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当看到大片大片的藏羚羊在铁路沿线悠闲地吃着草的时候,他举起相机就拍。与他相比,我显得业余多了,准备不充分,仅仅只带了个手机,明显属于脑子一热就上了这趟车。
尔后,一飞叔显得相当健谈。他谈起儿女,谈起他的老伴儿,谈起为人父母面对儿女的心态,丝毫没有避讳,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
“我跟老伴儿经常吵架。她嘛,现在还在跟我闹离婚呢!”她,当然指的是老伴儿。“但是想一想,离了婚,这个家就不完整了,我是没什么,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但我怕的是她呀,到时候老无所依,脾气又差,到老了孤苦伶仃的。”说起这个,他望了望窗外快速飘过的雪山。
“而且,做父母的,现在到了这个年纪,也怕麻烦自己的孩子。孩子们现在也这么大了,父母离婚现在对他们的影响也许不大,但多多少少还是会给他们造成麻烦,这么一来二去的,哎!将就着过吧!她脾气差,我躲呀!我这次不就躲西藏来了……”
说起这些,一飞叔似乎满满都是感慨,像是憋了许久的话不吐不快。他的眼睛不再望着我,盯着远处的雪山,换了个姿势坐,微微叹了口气。
或许是伤感的话题说到一半,为了转移情绪,他指着远处金色的山顶说:“喏,你最想看的雪山呀!”
我顺着他手指指去的方向看去,山顶上的雪泛着金色的光,与天空的金色几乎融为一体。据说,每一座金顶的雪山上,都住着一个神。
是不是每一个独自来西藏的人心里,都有那么一汪望不见底的湖水?平日里波澜不惊,微风也难以拂起多大的水花,也许就当这汪湖水决了堤,湖底满是沉重心事的石头才慢慢浮出水。
我心里竟然生出一丝难过。一飞叔也不再说话,拎着相机一顿拍,只是可惜车窗的玻璃太厚,太浑浊,隔着玻璃拍出来的美景,总类似于蒙上了保鲜膜的鲜果蔬菜,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看得见,尝不到,甚至是闻不见一丝气味。西藏这个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我一直想的是,可以和你一起多好?只是最终还是一个人来了。
火车距离终点站不足五小时,我提议,要不到了拉萨我们四人一起吃个饭?我和一飞叔,还有老曹和Hanna。
老曹在拉萨工作三年了,做汽车修理。每年的旅游旺季都是他的忙季。不过这边手工早,每年十月大雪封山,他就卷着铺盖回家了,来年的四月才重新回来上班。这么算来,一年工作时间才半年而已。他是一个客居拉萨的成都人。我跟他聊起成都颇有共同话题,比如四川的辣,还有以前认识的许多四川成都的朋友,甚至我最小的一个姑姑,早在十多年前就跟人私奔到了四川。我们还聊起川普,至今,我学会的四川调调,都是骂人的话。比如:你个哈戳戳,脑阔有饼迈?四川方言总喜欢把“吗”说成“迈”,让我觉得很有意思。当然,有意思的前提是,川普似乎是最容易懂的方言。
Hanna,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江南水乡的女生。留着短发,似乎从她的话语中,她就是一个对旅行有着狂热追求的人。她宁愿把用来买口红和面膜的钱用来买车票,她说,旅行对她来讲更有意义。并不是说那些把包包和香水当成毕生追求的女人肤浅,只是相比于这些奢侈品,她更加偏好这些而已。我们后来互相加了微信,约定到了拉萨一定晚上吃个晚饭,有缘再这趟火车上相遇,只能以吃饭这么简单的仪式来纪念一番了。
“我要吃最辣最辣的羊肉串!”她一再强调。
作为一个浙江嘉兴的妹子,竟然同样对辣椒也如此偏爱。在我的印象里,嘉兴那边的食物都带有一丝甜味儿。让我不能容忍的是,那次去西塘旅行,饭店里点了一份炒田螺,吮到嘴里才发觉,连螺丝都是带着一丝腻腻的甜味儿。我的胃极其挑剔,太辣不行,太甜,又觉得腻。Hanna对我怕辣觉得不可思议,她问:“你不是江西人嘛?”
“江西人也不是个个都能吃辣呀!”我苍白地辩驳。
不过晚上有妹子相陪吃饭,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辣一点又何妨?
到了拉萨,已经是七点四十。纳闷的是,这里竟然还是阳光普照,没有一丝要天黑的意思。更奇怪的是,晴朗的天却飘着雨,好在到了拉萨,天气又晴了。
拉萨的火车站修得丝毫不亚于内地火车站的气势。不过不同的是,多了许多戒备森严的卫兵。我替Hanna拖着行李箱走出车站,Hanna正在兴奋得像只小鸟,疯狂地拍照。
“这里可以进去吗?”我望着站前广场,广场的周围却拉起了丝带,似乎告诉我“禁止入内”,我试探性地问卫兵。
“不可以,同志,请离开。”冷冰冰的话语。
Hanna倒是丝毫没有顾忌,钻到一旁玩起了自拍。突然,口哨声剧烈响起,“禁止拍照!”
一声怒喝,吓了我一跳。
一个男人掀起丝带想要钻进去拍照,被粗暴地制止了。也许每天这里接待上万名游客,每天都会有懵懂无知的游客想要钻进去,然后被厉声制止了。
Hanna这才悻悻收起手机,接过我手里的行李,对我说:“晚上见,一起吃饭!”
走之前还不忘说声“谢谢”。
接下来,老曹带着我去找我之前网上定好的酒店。因为顶着高反在晚上找酒店是件愚蠢至极的事情,我很有先见之明。
拉萨市并不大。坐上公交车,跨过一条湍急的河,就到了市中心。市区天气凉爽得像是三月的天气,风吹来还有丝凉意。我问老曹:哪里下车?
“民航局站后面就到了。”
好吧。我并不知道民航局站在哪里。
不过,后来有个当地的一个女生坐到我边上,也许是听到了我的谈话,她下车前还好心提醒我,“民航局站马上就到了,别错过了。”女生的脸色似乎是高原上人们特有的肤色,并不是特别漂亮。但是如此善意的提醒,让我还是感觉有丝意外。我连“谢谢”都没反应过来,她就下车了。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我都显得异常兴奋,脚下生风。老曹几乎有点儿跟不上我的脚步,毕竟他拖着比我的大很多的行李箱。他一再追上我:“你不是高反嘛?怎么走这么快?”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走太快又身处高原的缘故,我喘气更激烈了。
“那晚上见!”老曹指着拐角的一个小胡同说,“我到了!”
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转身走进酒店。说是酒店,其实更像一个家庭旅馆,但是装修却还不错。不过现在回忆起来,那晚被无休止的音乐折磨得整晚难以入眠,脑子里像是装了一碗豆腐脑,晃一下就疼。老曹跟我说,这其实是正常反应。还有,今晚别洗澡,小心着凉。
不洗澡?怎么可能!匆忙间洗了个澡,就去吃饭了。
刚走出酒店,噼里啪啦的雨就让我陷入了沉思。这前后不过二十分钟就下了这么大的雨,这雨是凭空而来的嘛?我纳闷地自言自语。
前台跟我说:“一看你就是刚来的,拉萨这个季节每天晚上都下雨,雨伞给你。”
我接过雨伞匆忙赴约。赴约的人,都是认识仅仅只有两天,再减去睡觉的时间,不过只有24小时而已。
然而此刻都在奔赴相约的地点,尽管天空中下着雨,我的鞋子湿了,并且最傻的事情就是我还穿着短袖,冷风吹得我凌乱得像个大傻子,前台给的伞面对着高原上的大风大雨天气此时显得柔弱不堪。雨水从伞下飞过来,糊到我的脸上。而且,就在我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正准备跟这个说话带着陕西口音的大哥搭话,他接了通电话,对我说:
“你下车吧。我得去火车站接下我朋友。”
“什么?”我望着窗外的雨。
“我又不收你钱!”这位大哥似乎很是暴躁。
……
悻悻地下了车,才发现拉萨的车是真的难打。“林郭东路去不去?”我撑着伞在暴雨中一辆接着一辆地把车拦下来,然后再看着司机重新把窗户摇上去。我现在最着急的,是错过了约定了的晚饭。
雨下得没完没了。八月底拉萨的雨,带着四月份南方雨水的温度。街上到处是垂柳,雨水顺着柳树的枝桠流成一条河。
一飞叔在群里发来信息,似乎是因为雨太大,车又难打,公交车又不会坐,孤身到了拉萨之后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有点儿寸步难行的味道。“我能不能申请下不去了?”
我终于重新坐到了车里,我才回复一飞叔:“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不过我心里想的,还是很淡然。毕竟大家都是路人,相逢一次已经是莫大的缘分,也没有必要再强求这一饭之缘了。不过我脑海里还是响起他跟我讲的那些话,他劝我理解自己的父亲,也包容母亲的唠叨。
“我们这代人,对文化的理解不是很深。”一飞叔的表情恳切,我甚至是相信他在平日里,对每个人都是如此,再孤独的日子里都能带着暖色的笑。“你能理解吗?就是说很多时候我们即便是认得某个字某个词,但是可能无法深究其中的含义了。所以,我们很难以从这些文化中汲取养分,我们不懂得如何去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更加懂得克制自己的缺点,往往看到的只是自己遭受的辛苦却看不到别人为自己的辛苦付出。这不是你爸爸的缺点,这是一个人的文化层次决定了一个人的眼界的,你要明白这点。”他不停地在用手比划着,但是我确定他讲的我都已经听得懂了。“所以你不能拿你的要求去评价你的爸爸,这样对他不公平。”
“这样对他不公平。”他又强调了一遍。
也许一飞叔的故事,在于他所经历的这些年月,在于这些年月里他所遭受到的事情和各色各样的人。我们身上忽然多了许多相同之处。后来火车上的那段时间,我们无话不谈。
但是今天这顿晚饭他应该是不能跟我们一起出来吃了。
原本以为我迟到了,但是老曹和Hanna到得更迟。这个老曹在拉萨工作多年,居然连一个小酒馆都找不到。“阿吉朗萨!阿吉朗萨!”我在微信里对他反复强调,但是这货还是迷路了。当我下楼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门口焦灼地转来转去。
“门口的迎宾美女没有跟你打招呼啊?”
“这地儿我是真不熟。”老曹也是穿着短袖。
领着老曹上楼了Hanna已经在拍照了。灯光昏暗,菜端上来的时候我甚至分不清这里面是什么,也许这又给了老板缺斤短两宰客的机会。一顿简简单单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Hanna最喜欢的羊肉串姗姗来迟。早在火车上她就嚷嚷着:“我不要吃饭!我要吃好吃的!有点味道的那种!”火车上连续四十八小时的清淡饮食让我们的味蕾早就对各种调料生出浓厚的渴望,她竟然告诉我,她爱吃花椒。
看着她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我也夹起一粒送进嘴巴。
咳咳。
“怎么样?”老曹幸灾乐祸。
“还行还行。”我嘴里尽是酸麻的味道。
被麻的一脸窘迫的样子实在太蠢。我尽力忍着,算是认栽了。
我们似乎都对种萍水相逢感到很开心,但是并没有期待着下次再相见。有时候并不需要再次相见来达到什么目的,旅行的意义嘛,不就是看不同的风景,遇到不同的人嘛,和那些彼此生活都没有交集的人聚在一起,诉说一些生活中的不快,这才是旅行最快乐的事情。
仅此而已。楼下天桥下,一名流浪歌手正在唱着黄家驹的《不再犹豫》,嗓音很雄浑,又有黄家驹年轻时的那种清亮向上的感觉。Hanna忙着给他拍照。
她似乎到处在拍照。吃饭前,“别动,我拍照。”阿吉朗萨的歌手唱歌并不特别有腔有调,什么歌都唱的沧桑无比。不过这个流浪歌手却是个例外。当他看到妹子在给他拍照的时候,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那轮廓分明的脸,竟有一丝乔任梁的神韵。
雨稍稍小了些。刚从义乌闷热的天气里抽离出来,突然经历这么急剧的降温,我提议,要不各自回家?这才和Hanna和老曹挥手道别。
也许下次去西塘还能找到你。我告诉Hanna。老曹也说,等你们去成都,请你们吃最辣的鸳鸯锅!
好。拜拜。
我想不通的是,老曹为什么会选择在西藏这个地方工作?我内心挺羡慕的,在这里总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隔离一切不喜欢的人和事,你可以毫无选择地独处,因为周围大都是藏民,语言不通,我们只听得懂一句:扎西德勒!所以我一度也幻想,老死在这片高原上,与高原上的积雪融为一体,或者是尸体被按照藏族人的风俗天葬,我死后我的每一寸肌肉都被鸟禽啄食,它们带着我的灵魂在空中飘荡。最开心的就是那样应该就不会再有高原反应了,因为我现在感觉喘起气来真的很累。
事后老曹要跟我AA,我拒绝了,一顿饭而已,其实我很乐意和路上遇到的朋友认识呀,也许我真能吃到你们成都最辣的鸳鸯锅呢!
成都!下一站成都!我心里迫切地想。或者山城重庆。你也去过重庆呢。我心里默默地想。
而Hanna则真的是个地地道道爱走南闯北的女孩子。放下碗筷的空当儿,我翻了翻朋友圈,她曾经去过吐鲁番,最北有东北和内蒙,这些都是我未曾到过的地方。我曾经问Hanna,你生在西塘,为何却对西塘的温婉水乡没什么感觉?
“嗬!”她似乎语气显得有些轻蔑。“那里充斥着义乌小商品的味道,哪里还来一丝水乡的味道?都被商业化了。”
“也对,连酒吧里的艳遇,都是被明码标价需要真金白银才能兑换的商品了。”
我和Hanna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对油腻的江南产生了厌烦,反而对大西北这种人烟稀少又粗犷的风景钟情。还有,都不喜欢去人多的大都市。
尔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原本我打算跟着Hanna参加她所在的旅行团,最后合计下来才发觉我的行程与她相比根本就是短得可怜。她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这山脉横行的高原之上疯狂地玩半个月,而我只有四天的时间。
我只能选择顶着一碗豆腐脑一般的脑子回到了酒店。慢慢的发现自己头痛欲裂,但是想想,来一次高原都没体会过高原反应,那这一趟是否就会有所缺憾了?
呵!缺憾?我已经是带着最大的缺憾来拉萨了。
火车上,有人一再提醒我,来了拉萨的第一件事千万不要是洗澡。很多人为了洗去一路的风尘,来到了这里就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却不知道冷水澡容易着凉,一旦着凉恐怕得要等到下了高原才能治好了。而热水澡却容易将血液中的氧气消耗过快,加重高反。我心里想着的是,即便是疼死,也绝不能臭死,我已经对身体上黏黏的感觉厌倦了。所以但我舒舒服服地冲了个澡出来后,呼吸更加沉重了,肺此时像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占据了我整个胸腔,并且让我浑身都没有力气。昏昏沉沉,才得以入梦。
第一天我在市区转了一圈,第二天才去的羊卓雍措。拉萨的大街上,当地的藏民手里大多都捏着一串珠子,走到布达拉宫前,很多人都虔诚地跪拜,祈祷。上午滴滴答答地在下着雨,总而言之一副很糟糕的天气,但是奇怪的是当地人却不爱打伞,任凭冰凉的雨滴穿透他们的衣物。中年人或者老年人一般都穿着厚厚的外套,类似于冬天里南方人的穿着,不过少有羽绒服,大多都是暗色的大褂套着,就这样,我看着拉萨的人和建筑,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悠游自在地逛了一上午,什么也没买,什么也没吃。市区很多茶馆,但是我一个内地人模样的装扮倒有些不好意思进去了。
白天的雨,在这座城市,竟然下得宛若春天。
去过拉萨的朋友告诉我,晚上在布宫前,你可以看到很多美女。只是天气下雨,哈哈,就只好被搁置了。
羊湖真的是个美丽的地方,我甚至找不到好的词语来形容它了。“大山里的西施”?似乎这样真的很俗气,况且,羊湖真的不具备南方水乡的那种婉约的气质,她仅仅只是藏匿于群山之中的一方安静之所。西藏的山大多数谈不上秀气灵气,但是都是颇有气势,这种气势在于少有人去征服,即便是你爬上这,当你远望四方,周围更有一山更高,顶着呼吸都不顺畅的肺,征服这里谈何容易!羊湖就不一样了,安静,美丽。
同行的是一个来自内蒙的兄弟,说话一股北方口音,还有一个来自成都的小姐姐。三个人,分别来自这个国家的东、北、南,就是为了一睹这藏在深山中的羊湖。
也许旅行真的不该有太强的计划性。你可以计划这次该去哪儿,但是绝对不要去报团,旅行就应该是随性的,随意走在一段路上,你随时可以调转方向,去另一个地方。或者是当看到一处美景,你忍不住坐在一块圆石上,静静地多坐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安静地呼吸,远望,思考。这大概就是传闻中的“佛系”旅行。就像是人生,不急着规划多远多远,因为无论你是否规划,你想去的美景都一直在那里。你想要的有些东西倘若真的属于你,她就在那儿。
下次,去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