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火车,车头方向传来轰轰的蒸汽机声响,一团浓烟从巨大的烟囱里冒出,像吸烟人吐出的烟圈。
这是列车启动的声音,我立即选择身边最近的车厢爬上去。
从家里逃离出来,我几乎清一色扒的是敞篷车厢,那种可以挡风遮雨的被称为“闷罐车”的车厢我一次都没扒过,那种车的车门对我来说太沉重,也太高,再说车门一般是被铅封了的,既打不开,也不敢开启。
我上的这节车厢里面是运送的一些钢材和钢缆一类的货物。我在一盘钢缆上发现了一个类似化纤材质的布条,上面有一些表格和文字,估计是货单。有一个收货栏的地址上写着:三门峡xⅹ,我心里一惊,因为这边晚上的温度比江汉平原低,晚上睡觉的时候感到凉凉的,我当时的认知告诉我,三门峡好像是在山里头,我心里想:不行,我得赶紧换趟车!火车刚开始加速,跳车还来得及。
我扒在车厢外侧的抓手上,火车还没有驶出郑州编组站,我在寻找适合跳车的地段和时机。
前方出现一小堆沙堆,来不及细想,我估摸着距离,纵身跳下火车,一股猛烈的撞击,我仿佛又挨了父亲的一闷棍,眼前一黑……
那是一堆不大的沙堆,好像是施工之后多余的,我错误的估计它的厚度,更没想到沙的下面都是铺设道轨的碎石。列车的惯性将我直接闷晕在沙堆里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之后我摸了摸头,察看了手臂和两天腿,还好,居然啥事没有,我想,这他妈可能就是憨人有憨福吧。
我又折回编组站,换了一列火车。这次上来的车厢只装了大半车厢的大小不一的石头,但又不是我平常见过的石头,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些什么玩意。
车厢里转了一圈,没发现货单之类的东西,也就是说,这列火车来往哪里我不知道,我只能够听之任之了。
列车好像在平原地带行驶,车厢两边的风光迥异于江南平原,明显的感受到缺少了一种水乡的灵秀。
这趟列车行驶的时间不长,但沿途竟然没有临时停车,我估计可能开了两个小时左右,列车来到一个有别于其它小站的货车站,火车头甩下列车自个开走了,看来这趟车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我扬起脖子四处张望,怎么看也不像是编组站啊,情况不明,心里也开始犯嘀咕。终于,我看到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大字:洛阳。
我翻身下了车,心里有些茫茫然,继续沿着这条铁路扒火车?但洛阳往前是哪里我不知道,继续往前能不能到内蒙古草原我也不知道,我能够知道的是先到北京,北京之后再向北才是内蒙古大草原,看来我还得扒火车回郑州去找到北京的火车。
想好了之后,我找到一列车头朝向来时方向的货车扒了上去。车是不是到郑州我不敢确定,我只认那个方向,我已经彻彻底底开始了流浪,也从内心接受了流浪的身份,所以只要确认方向,我怎么地都会到达郑州。
“哐铛铛铛”,一连串的撞击声和车身的抖动,这是要发车的迹象。
我赶紧爬上车厢,车厢里已经有了两个人,一个看似要饭的老头,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他们在车厢里各据一头,我只好在车厢的中部靠着一个很大的货物箱,熟练的席地坐下,我扫了他们一眼,看样子都是一条道上的人,至少,我和他们一样邋遢,一样脏了。
我也就是刚坐下,只见一个女人的身影翻进了车厢,她没来得及看清楚车厢的的情况,转身又探出身子,伸手去接车厢外递过来的东西。她一共接过来四个藤筐,紧接着又翻进来一个女人。
两个女人一看就是河南农村的妇女,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脸庞黝黑,两只手臂也是黝黑的,脖子上搭着一条灰不拉叽的毛巾,这是勤于劳作的农村妇女的特征。
又是一阵哐铛铛的声响,列车启动了。
两个女人把东西归一好了,边用那灰不拉叽的毛巾擦着脑门上的汗水,边转过身来,这时她们才发现来自三个角落的三双异性的眼光。
她们略显尴尬,有一丝丝惊慌的神情快速掠过。此时,火车加速,风从车厢外车厢,撩起两个女人衬衣的一角,雪白的肚皮吸引着三个老少爷们的目光。
我看见其中一个女人用手臂碰了碰另一个女人的手臂,那个女人抬头环视了一下我们三个人,她略作沉吟,马上回身从藤筐里摸出几个梨子向车厢一头的老头走去。
“叔,吃几个梨吧。”
另一个女人也学着她的模样,冲那个青年道“来,兄弟,你也吃几个梨。”同时也给我拿了四个梨。
那个给老头送梨的女人和老头用河南话攀谈了几句,就回到她的女伴身旁,两人一起坐下。一场尴尬就这样化解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