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只猫引发的车祸
小镇的天气总是很好,尤其是秋天。下午的太阳不烈,有一点微风,路两旁梧桐树的绿叶嚣张地遮挡着路边商店的门牌。谈省生一手捂着眼皮剧烈跳着的左眼,一边费劲地根据手机里的短信辨认着店招牌。
周日这么好的天气,他却不能睡觉要出门买个智能手机。没法子,工作需要。公路局新局长上任,全员被要求手机打卡。他看看手里的诺基亚N97,无奈地叹了口气,谁让你安装不了用来打卡的程序呢。
找到了。他看着脏旧的蓝底白字招牌“亿嘉通讯”小门脸,走了进去。
店门朝向不好,下午的阳光照不进来,店里也没开灯,光线昏暗。让他本来就因为眼皮跳动而烦躁的心情更不畅快。他听到一声嘶哑的猫叫,闻声看到店内角落里两点幽绿的荧光一闪而过,一个小黑影蹿出店外,是只褐色的短毛猫。
这是谈省生今天第二次看见猫。他觉得也许上次看见的是也是这只猫,因为早上在楼梯口和买菜归来的郝大妈打招呼时,有只同样花色的猫就正蹲坐在对面院子的矮墙上。那双幽绿的眼睛注视着他。而他左眼皮,在那一刻开始剧烈跳动。他刚想抬脚惊走猫,就见那猫甩了下尾巴,一溜烟地沿着矮墙蹿得没影儿了。
这一会儿,他觉得左眼跳得更厉害了。
他不喜欢猫和狗,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每次出现,发生在他身上的就没好事。小时候去同学家里,被他家的猫抓伤过手背,后来他家的狗出了狗笼,只追着他咬,尖牙穿透长裤刺到皮肉那一刻的惊痛,他永远也忘不了。在那以后,他见到别人遛狗,或在道路上的溜达着的猫,都会远远避开。
付了二百,拿上老板帮忙装好程序的智能手机,过程顺利,谈省生松了口气,暂时忽略频繁跳动的左眼皮,匆忙准备回家。走到街口,人行道红灯亮了,他停下等红灯。
“咦,你看对面红灯柱子下面有只猫哎。”
“哎呀,好可爱。”
身边俩妹子小声地说笑。他随意地望过去,又是一只绿眼睛的褐色短毛猫。不,他认定,他的对面,就在人行道的那一边蹲坐着的绿眼猫,就是前两次“盯梢”他的那只,他想转身往回走,下意识地想躲开这个路口。但身边的行人已经开始挪动向前的脚步,他瞄一眼路边红灯下显示的数字“2”,犹豫了一下,缓慢地跟着人群向前。
人群向前涌动得不快,因为一辆辆汽车还在冲刺着最后一秒的绿灯。
只见这时对面的猫俯下了身子,伸直了尾巴,浑身的毛发突然炸起,猛地向人群这边蹿过来。
一声嘶哑的像猫声又像人声的命令飘进了谈省生的耳朵:过来!
他被这怪声吓得一激灵,手脚却不听使唤的发足了向那只猫狂奔。他惊恐地大叫“啊——”,怎么回事!这不是他的手,也不是他的脚,这一刻,仿佛他躯体里还潜藏着另一个人,而这个人,现在,正牢牢地扯着他的身体奔向那只猫,奔向冲刺绿灯的车流!
巨大刺耳的轮胎抓地声响起,被冲力抛飞的那一刻,他的意识一片空白,只听见一声长长的猫叫。
02 叫魂
谈省生感觉很放松,像是刚从深睡眠中醒来,他想坐起来,却发现四肢无法动弹,仿佛仍在沉睡。
这房间简陋但干净,看着还有点眼熟。床右边的素色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分辨不出白天夜晚。床左边原木色的床头柜上摆着只灰色塑料小闹钟,已经停走了。床尽头是一张简易白色电脑桌,桌上有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摊开的笔记本。咦,这好像是自己家卧室啊?他又想动动脚趾,发现还是不成功,奇怪地想:瘫痪了 ?植物人了?我不该在医院吗?
正胡思乱想着,“唉——”悠长的叹息在他耳边响起。一时间把他吓得头皮发炸,如果他能蹦,早跳起来夺门而出了。
这时,卧室门开了。
三个人走了进来。一眼看见郝大妈,他才略放了心,忙喊了声“大娘”,然而室内除了轻轻的脚步声,没有其他的声音响起。他忽然醒悟,他现在的状态,就像做梦,他以为自己说话,看东西,动手指和手脚,别人都看不见。他和人隔了一个世界。
谈省生试着去“看”自己,心头一震,原来真能看到。自己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估计昏迷的时间不太长。
打头里进来的是个头发银白的老大娘,嘴里念念有词。但她的脸皱纹很少,身材高壮,脖子上围着一条大红布巾,腰板笔直,很神气。郝大妈跟在后面,一脸肃然,手里捧着一个小白瓷碗,碗里装着金黄色的小米粒儿。郝大妈旁边是他老伴儿,也是公路局里的名号响亮的常“老抠”,看他一脸不情愿,估计是被强征入伙。
那老大娘走过来摸摸他的脉,又听了听他的胸口,说:“唔,不妙啊,自己的魂儿丢了一个,又进了个别的魂儿。他出事儿的时候,有别的人和活物也出事儿了?”
郝大妈小心翼翼地回答:“神嫲嫲,有只猫被轧死了。”
那神嫲嫲取下红布巾,裹好了装小米的碗,倒扣过来,打了个结,让郝大妈提着,然后说:“那猫是替死的,所以他撞了车啥事没有。但是被吓掉了一个魂儿,现在他身上进了个猫魂儿,自己的魂儿进不去,他才醒不过来。”
所以不是做梦,我成了飘在外面的魂?谈省生迷惑又怀疑的想着。
就在谈省生一片迷茫中,神嫲嫲指挥着郝大爷和郝大妈把他翻过身来,趴在床上,说:“要他醒来,我得先驱猫魂,再叫人魂。”
03 怪异
神嫲嫲嘴里喃喃有词,双手互搓,在他背后和四肢拍拍打打,如果不是这场景太过诡异,谈省生都要以为自己身在某个按摩店。拍打了一会儿,趴在床上的人呼吸声明显加重,屁股慢慢拱起来,双臂直直地像前伸着,谈省生分明看见他自己的双眼并没有睁开。
“就是现在!”神嫲嫲大喝一声,拿过郝大妈手里的红布碗,碗口朝下,用力砸在谈省生的尾椎骨上,双手用力沿着脊椎向前推,一边呵斥:“畜生快走,省生回来!” 这时,郝大妈和郝大爷也一起喊起来:“省生回家吃饭喽——省生回家吃饭喽——”
谈省生觉得这一幕荒谬又让人害怕。他看见自己的小腿从跪着变成直直地向后伸展,身体的形状逐渐变成一个大大的倒V形,这姿势——他想起那只冲向他的猫。神嫲嫲一掌砍在他的后膝弯上,一手推着那碗直到他的后脖子根。
他看见自己抬起头,张开嘴,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利的猫叫。
他还听见一个似猫声似人声的命令:过来。
眼前的世界开始晃动,震颤,房间似乎坍塌出一个大洞,他掉了下去,飞速地,就像他小时候做梦从山上滚下来,“砰”地一声,他砸在了床上,睁开眼睛。
“省生啊,你醒啦?来来来,喝口水。”床边郝大妈一脸惊喜,双手递过水杯。
鼻子底传来双氧水的味道,他在郝大妈的帮助下坐起来,接过水杯,目光从手上的留置针延伸到吊在输液架上的葡萄糖输液袋,环顾四周,喃喃自语:“我这是……在医院?”
“哎哟,你不在医院还能在哪儿?多大个人了,过马路闯什么红灯啊!还好司机刹车及时,你这孩子从小胆子就小,被吓晕了。还好那司机把你送医院还用你电话通知我们。”郝大妈唠叨着,一边把邻床的枕头拿过来塞进他后背和床头的空隙。
“猫呢?那只猫呢?”他分不清现在是梦还是现实,伸出右手着急地抓住郝大妈的手臂。
“什么猫?哪有什么猫?你这孩子是做啥梦了?”郝大妈一脸惊讶的看着他,随后抬头看看输液袋,平静地拿开他的手,起身按呼叫铃,说:“这袋要挂完了,得叫护士来拔针”。
谈省生愣住了。就在郝大妈转换话题的时候,他有种吃了口冰激凌,凉意冲上头的感觉。他看看自己的右手,那是凉意最开始产生的地方。郝大妈的情绪变化的如此快,和自己有关系吗?那凉意,又是什么?
他再次看向又坐下的郝大妈,试探着问:“大娘,我之前做了个梦,梦见您和常大爷找了神嫲嫲给我叫魂。”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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