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

阿牛每天一大早就准备好了今天去老街的物什。一辆浑身像散了架的凤凰牌自行车,两个脚踏子没有踏板,像一只没有肉的手,光秃秃亮晶晶的。车龙头上一无所物,可以前后左右360度旋转。车架是唯一可以称赞的地方,在那薄薄的铁片上爬满了各种大小不一的盘圆或者麻花钢筋,一层层的加固,像一个铁笼子。用他的话说,这里才是我最牢固的“家”!

阿牛在铁笼中用木板搭了一个大大的盒子。盒子分上下两层,里面还有暗格子,把盒子格成七零八落的小方块。最牛的是,他居然还格出了一个小小的钱闸子。钱闸子按元角分分成三格,最小的一格是元格,角和分相对比较要大一些。这种安排也许是阿牛心中一定知道哪种钱占用多大的地方合适吧!

那些格子里面摆放着三五种牌子的香烟,几样糖果,瓜子花生各占一个小格子。最漂亮的就是那几束花花绿绿的丝线了,它们的头在格子里,长长的身子飘在格子外边,得有个二三十公分的样子吧。风轻轻一吹,便四下里飘摇起来,像姑娘的裙摆一样!这阿牛啊,可是真的有心思啦。他把盒子的边缘钻上小孔,插上五颜六色的小风筝,行走时,风筝便呼呼啦啦的转起来,仿佛那就是一个行走的天使!

阿牛的家离老街很远,路也很陡很滑。上坡是蹬不上去的,得用很大的力气往前推。下坡是刹不住的,又要用很大的力气往后拉。只有很少的缓坡和平路才可以加点速度赶一赶。所以,阿牛赶到老街的时候,集市上早已是人头攒动,吆喝鼎沸啦。虽然我们也知道,这一路上阿牛也已经尽了最大的力气往前赶。

阿牛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他的身高正和“凤凰”一般高,他的体重嘛,似乎也是和“凤凰”逼近。

老街是一条“丁”字型的胡同路,横街两边是百年老屋。屋主们早早的就把木门板卸下来,摆在两条木板凳上,做成商铺的样子,租给布贩子啊,油盐贩子啊什么的,然后就坐等看散场,收租子。然后呢,就等着下一次赶集(老街是逢2丶5和8才赶的),在他们的世界里,“赶集”仿佛变成了生命中的血液一样重要!竖街呈45度向下延伸,因为倾斜的缘故,这条街更是拥挤和杂乱。横街的人是需要更早才能挤进去的,那些早去的人们无论是肩挑手提,或者背的扛的,反正都是鸡鸭猪狗,粮粮食食,把个本就不大的小街挤得水泄不通。

有好多较迟来的人,只好把东西放在身上买卖。阿牛也是,唯一不同的他是把东西放在车子上。

阿牛看着拥挤的人群,他知道今天又是无法去横街做买卖了。虽然听说横街的生意最好做,但是阿牛是一次也没有去过的,所以在他的心里倒也就习惯了这种没有尝试过的遗憾。

“阿牛,来包大前门!”,一个像街上住的中年人随手甩给阿牛一角钱,拿起烟就走。“唉,不得行,一角三一包的!”阿牛急急地说道。也许是人声太吵,也许是阿牛的声音太小,那个中年人似乎有些得意的走出十多步远了。阿牛急得不行,又不能扔下车去追他。只有在心里盘算,唉,第一笔买卖就亏了一分钱……

随着人潮往乡下涌动起来,阿牛车上的物什也一件一件的少下去。渐渐的,夕阳也开始下山了,阿牛的小脸蛋红扑扑的,有些像阳光照在老街上的黑瓦上泛着的光。那些光啊,仿佛被风一吹,就轻轻的跌进了老街外边那条静静的河床。

那些光啊,随着那条河静静的流淌,它流过阿牛乡下的茅草房。阿牛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阿牛就在这条河里洗了脚,摸着黑睡去了。

阿牛做了个梦,梦中他又在赶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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