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空远处惊现滚滚黑烟,以迅雷之速向城中袭来,周围狂风四起。那黑烟之中,可以隐约听到惊叫之声,声音之尖锐具有穿透性,能让百里之内的人顷刻间七窍流血身亡。
叶芙站在一处最高的屋檐上,面容严肃的看着远处即将袭来的黑烟。
不行,不能让它来。这是叶芙心中的所想。她将藤鞭召出,周身开始出现朵朵红色海棠围绕,她凝结出了一道结节将这座城护在其中。
那黑烟似是很有灵性般,看到前面的结节,它停下了,惊鸣声也逐渐变小。
叶芙紧握手中的藤编,藤鞭隐约散发着微微青光,上面的倒刺也越来越尖锐,仿佛下一刻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它就能立马上前将妖魔撕碎。
那黑烟停下之后,开始化作一个个人形模样飘在空中,被隔离在结节外的他们,目露寒光看着屋檐上的叶芙。
“尔等何方妖魔?”叶芙问道。
那些黑烟静默了几秒,为首的一团黑烟上前几步,道:“我们是鬼将,我名唤黑幽,奉命来请鬼界红爻君主请回去。”
叶芙道:“你们不能进来,你们身上的阴气太重,会对这里百姓造成伤害。”
黑幽道:“我们并未有冒犯这些凡人的意思,找到红爻君主我们立刻离开。”
叶芙想了半天,道:“我和红爻认识,若你们信我,我,”
“小美人儿~”话还未说完,后方传来一声柔和的叫唤,闻声叶芙回头看去。
红爻飞来的身影落到了叶芙站着的屋檐上,面露笑容,“我来了。”
今天红爻妆容格外艳丽,烈焰红唇,眼角还有一抹点翠上去的红线眼妆,喜服也比叶芙上一次见她时穿的更奢华,唯有一点不同的是,今天发饰倒是素雅很多,只有一根红色飘带束发,外加一根凤羽发簪,乍一看跟叶芙现在的发型有些类似。
黑影纷纷行礼,红爻余光看了眼,冷声道:“和父王说的时间不是明天吗?你们今晚来是做什么?怕我说的不作数???”
黑幽屈身道:“不敢,卑职奉命再此等候君主,等子时已过便带君主回去。”
红爻嘴角一抽,冷笑一声道:“真决绝.....”她不再与黑幽对话。
红爻收起了脸上的戾色,转身与叶芙走进了几步,面带微笑,“小美人,我快要走了,此次离别不知何时再见,同我说说话吧。”
叶芙轻轻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心中竟然有些失落。她与红爻虽认识不久,但是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熟悉她说不上来是什么,也确定她俩之前肯定不曾见过,可每次见到红爻都能让她冰冷面容不自觉的会带上几分暖意。
红爻拉起她的一只手同她坐在屋檐上,挥出一道隔音决打在结节上,这才缓缓开口:“小美人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叶芙点了点头,神情比平常认真许多。
“我活了一千年,一千年里只有其中一百年我觉得特别有意义,那一世她是凡人我们相守一生,后来她老了、死了、我便一直等到现在,到现在我大概等了三百年?五百年?我记不清了.....”
“那你等到了吗?”不知道为什么,叶芙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是一愣。
“等到了,”红爻看着她,眸中带着不宜察觉的忧伤,她悠悠道:“其实她的每次转世我都等到了,可惜她前几世喜欢的都不是我,唯有上次她转世的时候告诉我说,她喜欢红色,想看我穿上嫁衣出嫁的样子,那一世她是小姐,我是丫鬟.....”
叶芙的手一抖,心中微微触动,失落感也越来越强,为什么我会这般不安呢?她的眼神停在红爻身上,两人面面相觑许久不曾说话。
倘若就这样是不是也挺好?红爻温和一笑,尽显忧伤之色,她察觉到叶芙的手刚刚抖了一下,红爻握着的手也轻柔许多,她是鬼修,身体没有半点温度,许是怕冷她,红爻不敢握紧。
“能让你等那么久,她应该很好。”叶芙少有的笑容看着她说道。
红爻笑着点头,她收回眸光,像是回避的样子道:“特别好,很值得,这一世她入道了,可以长生了,可是....我却要走了....她也.....不喜欢红色了.....”
这一世她喜淡色,喜素雅,我这翻奢华的样子,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你....”叶芙嘴唇拨动,“今天很漂亮。”
红爻一愣,逐渐咬紧了下唇,一副快要哭的样子,不行,我不能哭,她喘息了好几口气,调整了下情绪,缓缓道:“谢谢,你也是。”
红爻唤出了自己的黑木红扇,又将头上凤羽发簪取下,放到叶芙手中,轻声道:“我好不容易找你了....”
“什么?”叶芙没太听清。
“没什么...”红爻道:“我愚笨。有些话...当面我还是说不出口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距离子时还有些时间,“叶芙......”她小声叫着,有些不忍心的看向叶芙,道:“这一次我没有时间陪你玩了,答应我,你要好好的,等我...”
等我轮回回来找你。
叶芙不知为何,心被刺痛了下,好像要有东西失去了似的。
红爻握着叶芙的手,不舍放开,也不舍攥紧,可惜时间不多了,她不得不去轮回了,这一次,要换她等她了........
红爻看着那在她手中温热的手,寂静许久,等待这么痛苦,我多么不想让你经历.......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红爻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叶芙点头,“记得,在你的现在居住的院子里,我来找你放了那些男人。”
红爻轻轻点头,“第二次见面是在城外的荒山林子里,你去找失踪的孩童。第三次是你去查周氏灭门案。第四次是死魂岭,你去查莫名消失的商人。第五次你去寻生魂灯救你师兄,差点丧命。第六次水鬼作祟,我们携手。第七次就是现在。那你想有第八次吗?”
叶芙愣了会,她都记得好清楚......还没等她回答,只听红爻道:“无事,还是不要想了,有点痛苦。”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黑幽屈身提醒,“君主,时辰快到了。”
红爻攥着那手松开又抓住,来回几次都不舍放下,她闭上眼睛,心一狠松开了,她站起身,回归刚开始一脸玩乐的样子道:“小美人,我可以亲吻你的额头吗?”
叶芙仰头看她,又是好一会的呆愣。
红爻轻柔一笑,眼角含泪,缓慢弯下腰,嘴唇触到了叶芙额头上。
那唇温有点凉,唇中确有热情似火的温度,叶芙整个人愣在原地,身体不敢移动半分,她好似本能的接受了这个吻,这个吻对她来说也好生熟悉,好像自己期待很久了一样,在这个吻碰到她额头的那一瞬间,她眼中充满了眼泪,马上要不自觉的流下,可是她还是如同以往的忍住了。
红爻不敢太过逾越,怕吓到她,嘴唇贴上的一瞬就离开了。
叶芙心中有些莫名的失望感。
“我走啦,不要太想我哦!”说完这句话,红爻一笑,身形一跃,同黑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黑烟消去,狂风停息,一切回归平静,夜空浮现明月和繁星。
叶芙原地呆坐了好半天,看着手中的黑木红扇,心中的失落越来越严重,心尖的疼痛感也越来越明显。她手有些发抖,她似是不敢打开折扇,不敢看红爻留下来的话,她心中的预感很强,这一打开,她一定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不看,无论什么都不看,我要让那人亲口跟我说。叶芙想着将东西收起,踏上了四海为家的日子。
这一年,她换上了一身红衣,发间一根红色飘带和一只凤羽发簪,手里拿着一把黑木红扇,腰间系着一缕红纱披帛。她心如死灰,心里不曾有过一丝激扬,万物在她眼中皆失颜色,无法勾起她半分兴趣。
两百年以后,她回到了那座城中,这两百年来发生了许多事,踏过山河万里,看尽世间冷暖。
叶芙靠在宅院里桃花树下,仰头望天,繁星点点,映入眼帘,仿佛多少年前,风吹桃花,花瓣漫天,许多日夜,我不曾入眠,因我等的那人还未出现。折扇未打开,心未看,只等娇人同我相伴,我的郎儿,何时还?
“小美人把酒问天,可惜缺了酒呢~”
叶芙一怔,手握紧了折扇,眼泪再也不像从前那般忍住,瞬间泪如雨下,她不敢回头,许多次如今天这样,她回头了什么都没有。
“辛苦了。”那温和的声音再次转来,叶芙再也忍不住回头看去,眼泪更猛了。
“我回来了。”红爻一身素白衣衫直立屋檐之上,秀发在风中飘浮,她一跃而下,将桃树下的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叶芙也紧紧的抱住她,多年的等待今日的释放,这一刻太久了,对两人来说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