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宋词(三十二)

【文字家园】

承前，今学女词人朱淑真的词一一

朱淑真（约1135~1180)，号幽栖居士，宋代女诗人，亦为唐宋以来留存作品最丰盛的女作家之一。南宋初年时在世，祖籍歙州（治今安徽歙县），《四库全书》中定其为“浙中海宁人”，一说浙江钱塘（今浙江杭州）人。生于仕宦之家。夫为文法小吏，因志趣不合，夫妻不睦，终致其抑郁早逝。又传淑真过世后，父母将其生前文稿付之一炬。其余生平不可考，素无定论。现存《断肠诗集》、《断肠词》传世，为劫后余篇。

      蝶恋花·送春

        [宋]  朱淑真

楼外垂杨千万缕。欲系青春，少住春还去。犹自风前飘柳絮。随春且看归何处。

绿满山川闻杜宇。便做无情，莫也愁人苦。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

注释：

系：拴住。

青春：大好春光。隐指词人青春年华。

少住：稍稍停留一下。

犹自：依然。

杜宇：杜鹃鸟。

便作：即使。

莫也：岂不也。

把酒送春：阴历三月末是春天最后离去的日子，古人有把酒送春的习俗。北宋王灼《点绛唇》有“试来把酒留春住，问春无语，席卷西山雨”句。

潇潇雨：形容雨疾或缓。这里，当是黄昏一场疾雨。

传朱淑真少女时代有过一段纯美的爱情(或言对“自由恋爱”有所追求)，但“父母失审”，婚后生活却十分不如意，最后抑郁而终。这首词当是她对昔日美好生活的追恋与哀婉。

历代有不少“惜春”词。朱淑真这里，却通过丰富的想象力和贴切的拟人手法，将暮春景色表现得委婉细腻，在宋代诸多惜春之作中，有它自己独有的艺术特色。

朱淑真在少女时期也是天烂漫，敏慧多情的。宋·魏仲恭《朱淑真断肠诗词序》中说她“天资秀发，性灵钟慧”。她有一首欢快明丽的《春景》诗：“斗草寻花正及时，不为容易见芳菲。谁能更觑闲针线，且滞春光伴酒卮。”──她要趁春光明媚及时寻觅，寻觅什么呢？鲜花一一与女伴们斗草戏耍。好春景不易常见，固然珍贵，而更重要的是大自然的唤醒了自己的青春之感，“忽见陌头扬柳色”了…因而她不肯为闺中“女训”“女诫”所拘而去从事什么针线女红，而要欢悦举杯，邀请春天这少女般的伴侣陪自己共度人生之良辰。然而，曾几何时，在经历了人世的辛酸折磨之后，强烈的反差，才有了这些流传后世的诗词佳作。

词中首先出现的是垂杨。

“楼外垂杨千万缕，欲系青春，少住春还去”

描绘了垂杨的绿姿。(说实话，只见过垂柳，未见过垂杨，大约是我孤陋寡闻，也许古人把杨柳视为同一物种，垂杨就是垂柳。杨柳，就是柳。不然为什么直至《水浒传》，还有“花和尚倒拔垂杨柳”一回呢？[呲牙] )是借其柔细如丝缕的枝条特点，觉可以系留着什么的联想…

“少住春还去”，柳条系不住春天，从二月拖到三月末。春天经过短暂的逗留，还是决然离去了。　

“犹自风前飘柳絮，随春且看归何处”

这是对暮春景物作了进一层的描写。柳絮应该是暮春最鲜明的特征之一，所以范成大有“飞絮著人春共老，片云将梦晚俱还”句；蔡伸有“章台杨柳月依依，飞絮送春归”句。他们都把飞絮同残春联系在一起。朱淑真却有点独出心裁，把随风飘舞的柳絮，描写为要尾随春天归去，去探看春的去处，欲把它找回来…比如黄庭坚在那首著名的《清平乐》词中透露的：“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如此看来，朱淑真这种“随春”的写法，是不是更有点迂回曲折之趣？“系春”而“随春”，垂杨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要把春留住呀…

“绿满山川闻杜宇，便做无情，莫也愁人苦”

春残时节，花落草长，山野一片碧绿。远望着这暮春的山野，听到传来的杜鹃鸟的叫声。这也是残春的标志。词人在想：杜鹃即使（便做）无情，也为“春去”而愁苦吧，因而发出同情的哀鸣？这分明是借杜宇点出人意的愁苦，这就把上片中处于“暮后”的主人公引向台前。在上片，仅仅从“楼外”两个字，感觉到她的楼内张望；从“系春”“随春”，意识到是她在驰骋想象，主人公的惜春之情完全是靠垂杨和柳絮表现出来的。现在则由侧面烘托转向正面描写了一一　

“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

系春不可，随春又无着，主人公看到的只是暮春的碧野，听到的又是宣告春去的鸟鸣，于是她只好无奈地“把酒送春”了。 　

阴历三月末是春天最后离去的日子，古人常常在这时把酒举杯，以示送春。唐末诗人韩偓《春尽日》诗有“把酒送春惆怅在，年年三月病恹恹”之句。朱淑真按照旧俗依依不舍地“送春”，而春却没有回答。忽然下起了潇潇暮雨。这是为春送行之泪？抑或是春漠然而去之步履，还是春不得不去之惜别？ 　

下面，把一诗二词一并附后，大家可自行比较，怕是会有大收获。

春尽日

        [唐五代]  韩偓

树头初日照西檐，树底蔫花夜雨沾。

外院池亭闻动锁，后堂阑槛见垂帘。

柳腰入户风斜倚，榆荚堆墙水半淹。

把酒送春惆怅在，年年三月病厌厌。

清平乐

          [宋]黄庭坚

春归何处？寂寞⽆⾏路。若有⼈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春⽆踪迹谁知？除⾮问取黄鹂。百啭⽆⼈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记住宋词(十二)黄庭坚《清平乐》(可参看此词赏析)

点绛唇（赋登楼）

            [宋]  王灼

休惜余春，试来把酒留春住。问春无语。帘卷西山雨。

一掬愁心，强欲登高赋。山无数。烟波无数。不放春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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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6.18.壬寅五月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