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 74 风

      日落西天,满地血红,月出东山,清晖幽幽。

      几声破碎的惨叫,惊起了满树的乌鸦,“嘎嘎”地飞向空中,似乎是责怪这不合时宜的叫唤惊扰了自己的美梦。

      江是客赶到的时候,蓝夜湓正背对着一轮弦月,呆呆地看着满地血肉模糊的尸体。

      手里还拿着沾血的雪香剑。

      剑身纯净的雪香此时就像撕破伪装的狼,贪婪地吮吸着血腥,不时从嘴边留下几滴受害者的血液。

      “你们都退下。”江是客冷冷地说。

  江家弟子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战战栗栗地离开。

  “蓝夜湓?是你吗?”江是客按住自己的剑柄,小心翼翼地朝那个满身鲜血,头戴抹额的人走近。

  蓝夜湓把剑丢在地上,侧首看着江是客,眼里满是秋风落叶般的萧瑟和惊恐。

  “这事不是我做的。”蓝夜湓强装镇定,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江是客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那消散在今晚的无辜灵魂,板着脸冷冷地说。

    尸体不知道为什么,个个面部狰狞,神情扭曲,像是临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蓝夜湓看着江是客,不知道为什么,眼里露出一丝失望。

    果然还是不信。

  “我知道。”蓝夜湓不敢看满地的尸体,深吸口气,说,“我要写信给云深不知处。”

  “恐怕这个消息今晚就会传遍仙门百家。”

  “爹也会知道……”蓝夜湓无奈地叹气。

    他有些不敢想,不敢想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的蓝忘机,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样。

  “他们都是年轻的弟子。”江是客蹲着身子,轻轻地合上一具尸体那瞪得大如铜铃的双眼,“本来……唉……”

  “我很抱歉。”蓝夜湓只觉得心一阵一阵的痛。

  这些年轻的生命,明明还没有好好见过这万里山河,却也只能沉睡在山河之下了,等着时光消磨他们的躯体。

  江是客说:“蓝公子暂时不能随意走动。”

  “不过现在,帮我把他们抱回去,让他们好好安息吧。”

  云深不知处。

    “什么?”蓝曦臣呆呆地看着报信的人,“蓝晏杀人了?”

    报信人点点头,欲言又止。

    “那……含光君知道了吗?”蓝曦臣第一时间想到自己的弟弟,紧张地问。

    “我已经知道了。”蓝忘机有些沧桑,但不失冷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蓝曦臣远看,只见蓝忘机披着披风,披头散发站在台阶上,满地的露水。

    似乎秋天提前来了,风中有股腐败叶子的混着泥土的味道。

    也许是这阵风,搅得云散月出,一时间,云深不知处都笼罩在银色的月光中,如浸泡在水波中,如一位隐士安静地沉睡。

    莲花坞。

    莲花们静静地就着满池的清晖月光,在清波涟漪中安眠,但不知名的风拂过,惊起她们不满地舒展腰肢,似乎是在责怪这风,扰了她们的美梦。

    “什么?死了多少?”江谌挚急得站了起来,头上的簪子随之抖动。

    “小姐,十三人。”

    江澄一脸愤怒,如被侵犯了领地的老虎般勃然大怒,忽然觉得火气上涌,眼冒金星,剧烈地咳嗽起来。

      江谌挚忙倒了碗茶递到江澄嘴边,一边帮他拍背顺气一边问:“这事蓝小公子怎么会牵扯进去?”

      “少主赶到现场时,只有蓝小公子满身是血地站在尸体旁。”

    江谌挚皱眉,立刻说道:“这不可能是蓝夜湓做的。”

    江澄喝了口茶觉得好些了,冷笑道:“当然不可能是他。这不是赶明着找死吗?”

    “告诉哥哥,别冲动,这事有很多疑点。”江谌挚缓了缓气,又说,“也告诉蓝小公子,江家会给他清白。然后……请好生安抚那些弟子们的家属,钱从江家内阁里面扣,如果有孤寡父母兄弟姐妹的,接到莲花坞,好生安置。”

    热河。

    “因为什么事?”聂桑儿正在绣一朵含苞绽放的玫瑰花,不急不慢地问。

    玫瑰花栩栩如生,满身的刺,似乎要刺破绢布,扎在拿着它的美人手上。

    “一块黑玉。”

    “爹知道了吗?”聂桑儿抬头,嘴角还是那抹永远不会消失的甜美微笑。

    就如被刻好了表情的木偶。

    “家主已经知道了。”

      “大哥呢?二哥呢?”

      “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已经知道了。”

      “好了,我知道了。请退下吧。”聂桑儿穿着一身的水红,恬静地伏在案上,又专心绣花起来。

      半晌后,聂桑儿把布收起来,安安心心睡觉去了。

      不夜天。

      一幅金丝红日白牡丹屏风后。

    “死的是江家弟子?”金陵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小声问金雁行。

      “是的,家主。我妹妹亲耳听到的,不会有错。”

      “谁这么大胆……”金陵咬咬牙,努力思考金家每个可能做这种蠢事的人,“会不会是……叔叔?”

      “应该不会。”金雁行摇头,“长老知道江家目前惹不得。”

        “呵。故意让我难做的事情他不是没做出来过。”金陵捻了捻自己衣服上的金丝——明明很柔软细腻,却让他觉得刺手,叹口气,说,“舅舅应该会很生气。”

          “唉……你知道的……我不能用金家的钱……”金陵取下自己的玉佩——他为数不多的私人财产,递给金雁行,“换些钱,买些东西,慰问一下江家吧。”

        金雁行把玉佩推了回去,说:“这事不劳烦家主,属下去办就行了。” 

        “也对……我们还是留些值钱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比较好……我留些贴身东西,如果以后有什么意外,还能给舅舅留点念想。”金陵苦涩地笑了笑,叹气道,“告诉舅舅,让他保重,告诉江鸿和江鹭,让他们聪明点。”

        窗上的金玉珠块风铃静静地响,因着温暖的气候和专人照顾,窗外的牡丹花还开得很好,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即使它们脚下的土地曾被先人的鲜血浸泡过。

      “是。”金雁行担忧地看了眼自己的家主。

      乱葬岗。

    “师弟!”蓝思追急急忙忙地赶到,连风都被他甩在了身后。

      “思追师兄?”蓝夜湓本来正在看书,立刻抬头,很是惊讶。

      看着蓝夜湓满脸憔悴,蓝思追忙问:“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蓝夜湓摇头说。

      “听说你右手受伤了,我看看。”

      蓝思追小心翼翼地握住蓝夜湓右手的手腕,探气。

      “我没事。师兄不用紧张。”蓝夜湓笑了笑。

      “大伤没有,但还是要好好修养。”蓝思追叹口气,无奈地说。

      “知道了。”

      “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蓝思追把蓝夜湓按在椅子上,自己也找了把椅子坐下。

      蓝夜湓叹口气,说:“我那晚梦到魏……唉……梦到魏爹了。”

      说到这,蓝夜湓打量了一下蓝思追,看他的反应。

      蓝思追长眉一挑,沉吟了会儿,点头示意继续说。

        “被惊醒后,我睡不着,起床,发现雪香剑不见了。”

        “然后看见窗前一个黑影闪过,我没想那么多,就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一条走廊,发现满地的尸体,一具尸体上插着我的雪香剑。然后,江是客就带人进来了。”

      蓝思追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一阵沉默,窗外不时传来几声喧闹。

        再远处,江是客接到消息——聂家长子来了。

      “我爹……他怎么样了?”蓝夜湓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有些事情苦涩地问。

        “含光君很好。”蓝思追走到窗前,拍了拍蓝夜湓的肩,温柔地说,“听说含光君已经给你想好了几个好听的尊号,等着你回去挑呢。”

      天天这些天休息得很好,半眯着眼躺在床上。

        “你知道。这件事情,很重要的。”蓝思追说,语里尽量不露出一丝的担忧。

        “我知道。”蓝夜湓淡淡地看着窗前黑燕的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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