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异与重复Ⅰ

发问将假设当作跳板,目的是一条既能规定问题的答案又能规定假设的真理性的原则。

《差异与重复》

没有任何人能够像塔尔德那样,通过在自然与精神中发现那隐秘的努力来创制一种新的辩证法。(P51-52)塔尔德在重复中看到了一种全然法国式的思想;当然,克尔凯郭尔也从中看到了一种丹麦式的思想。他们想要表达的是:重复为一种与黑格尔式辩证法截然不同的辩证法奠定了基础。(P52)塔尔德因而确定了如下辩证式发展:差异作为从一种一般差异状态向奇异差异状态的过渡,作为外在差异向内部差异的过渡——简而言之,作为差异之行分化者的重复。(P139)塔尔德哲学的整体呈现为一种差异与重复的辩证法,其将一种微观社会学的可能性奠定在了一套宇宙论的基础上。(P140)

重复是种风格法。与反题相比,它具有一种不同的能量,而且不那么让人疲倦。对于更新某一主题来说,重复也更为合适。

塔尔德《模仿法则》

否定是差异的影像,但在梦想着一场徒劳的斗争的辩证法家眼中,这个影像却是被压扁的、被颠倒的——就如同小孔所成的蜡烛倒像那样?(P96)只是乞灵于肯定与否定、生命与死亡、创造与毁灭那众所周知的互补性——仿佛它们足以为一种否定性的辩证法奠定基础——是不够的。(P99)查拉图斯特拉的驴子就是这样说“是”的,但对它来说,肯定就意味着承负、承担、担负。……这辩证法家似的驴或牛有着可怕的责任癖好和道德余味,仿佛为了能够说“是”就必须经受分裂与碎裂的不幸。仿佛差异就是恶,就是否定之物,它只有通过赎罪,亦即通过同时负担起被否定者的重量和否定自身的重量,才能生产出肯定。(P100-101)


一、柏拉图主义

现代哲学的任务已然被确定为:颠转柏拉图主义。这一颠转保留了大量的柏拉图主义特征。这不仅不可避免,而且合乎愿望。柏拉图主义确实已经表达了差异对一、类别、类似甚至否定的强力的服从。(P110-111)人们在柏拉图的两个主要示例那里看到了这一点;在《政治家》中,政治家被定义为“人之牧者”。但随后,各行各业的人相继登场了,商人、农夫、食品加工制造者、教练员、医生都在说:“我才是真正的人之牧者!”(P113)在《斐德若》中,关键问题是界定好的迷狂和真的爱人,而许多追求者都争先恐后地说着玩:“我才是爱者,我才是爱!”(P113-114)

关键在于制造差异:因此,这一活动是在直接之物的深度中进行的,它运用了直接之物的辩证法,且既无线索亦无〔阿里阿德涅式〕细线。因为根据古代的或是神话与史诗的习俗,虚假的追求者们必须死。(P114)如果神话与辩证法当真是柏拉图主义一般中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从辩证法在划分中发现了自身的真正方法那一刻开始,这种不同便失去了价值。正是划分克服了二元性,并将神话整合到辩证法之中,使神话成为辩证法自身的一个元素。神话的结构在柏拉图那里明白地显现了出来:它是一个圆圈,……(P115-116)按照划分的要求,神话是有能力制造差异的根据;反过来,按照神话的要求,划分乃是应当被赋予根据者之中的差异状态。划分是辩证法与神话体系的统一,是作为基础的神话和作为[划分的逻各斯]的逻各斯的统一体。(P116)

人们向神谕发问,但神谕给出的回答本身却是一个问题。辩证法即反讽,而反讽是问题和发问的技艺。反讽旨在将诸事物和诸存在当作一个个被隐藏的发问之回答,当作一个个有待解决的问题之实例来看待。(P118)

“非存在”这一表达中的“非”表现了某种不同于否定之物的东西。(P118)要么没有非存在,且否定是虚幻的、无根据的;要么有非存在,其将否定之物置于存在之中,并赋予了否定以根据。尽管如此,我们或许有理由说有“非存在”,同时也说“否定之物是虚幻的”。(P119)存在即差异本身。存在亦是非存在,但非存在并非否定之物的存在,它是成问题的存在,是问题与发问的存在。差异并非否定之物,非存在反倒是差异:……(P119)这个非存在是差异元素。在这一元素中,肯定作为复多的肯定发现了自身的发生原则。至于否定,它只是这一更高原则的影子,只是被生产的肯定旁边的差异的影子。当我们将非存在与否定之物混为一谈时,矛盾被带到存在之中就是不可避免的了;但矛盾仍然是假象或副现象,是被问题投射的幻相,是一个仍然保持开放的发问的影子,是与这一发问(在被给予一个回答之前)对应的存在的影子。(P119-120)就此而言,矛盾在柏拉图那里难道不是仅仅刻画着那些所谓的疑难对话的特征吗?在矛盾的彼岸伫立着差异——在非存在的彼岸伫立着(非)存在,在否定的彼岸伫立着问题与发问。(P120)柏拉图式辩证法的四重形态便是:差异之遴选、神话圆圈的创设、基础的建立、发问-问题之复合体的设定。然而,贯穿这四重形态的差异已然与相同或一关联在了一起。(P123)颠转柏拉图主义意味着否认原初之物对于复制品的优先地位,意味着拒斥原型相对于影像的优先地位,意味着赞美拟像与映像的主宰。(P123-124)

每个事物、动物或存在都被置入拟像状态;这样一来,永恒回归的思考者——这个不听任自己被拉到洞穴之外,而且还发现了另一个更深的,始终可以藏身的洞穴的思考者——可以理所当然地说自己盈溢着一切存在者的高级形式,正如诗人可以理所当然地说自己“盈溢着人性,盈溢着兽性本身”。这些话语在重重叠叠的洞穴中回响着。一开始,这种残酷在我们的眼中不啻为那些应被流放的怪物制造者,只有表象性的中介才能使它平静下来。不过现在,它在我们看来是理念、亦即颠转的柏拉图主义中的差异的纯粹概念的形成者:它是最无辜的存在,是那无辜的状态及其回声。(P125)柏拉图已然将辩证法的最高目标指定为制造差异。不过,差异并非在事物与拟像或原型相与复制品之间。事物即拟像本身,拟像是高级的形式。而对于任何事物来说,达致自身的拟像,达致自身在永恒回归之一致性中的符号状态都是件难事。(P125-126)

柏拉图将永恒回归与混沌对立起来,仿佛混沌在获得某种来自外部的秩序或法则——例如德穆革那想要使叛逆的质料变得顺从的行动——之前就是一种矛盾的状态。……但事实上,……诚如尼采所言,混沌与永恒回归并非截然不同。……柏拉图本人难道不应当是颠转了柏拉图主义或至少表明了这样一种颠转之方向的第一人吗?我们可以回忆一下《智者》那伟大的结尾:差异被移置了,划分转而反对自身,反向发挥着作用。并且由于它深化了拟像(梦幻、影子、映像、图画),它还证明了将拟像与原初之物或原型相区分开来是不可能的。异邦人给智者下了一个不再能与苏格拉底区分开来的定义:使用简短论证(发问与问题)的反讽的模仿者。那么,差异的每个环节都应当找到自身的真正形态,找到遴选、重复、脱根据化,以及发问-问题的复合体。(P126)

这些龃龉的与共振的系列、阴暗预兆以及强迫运动的微分系统[差异系统]叫做拟像或幻像。永恒回归只关涉着拟像、幻像且只让它们回归。……真正的柏拉图式区别不但发生了移置,而且还改变了本性:它不再是原初之物与影像之间的区别,而是两种影像之间的区别。它不再存在于原型相与复制品之间,而是存在于两种影像(偶像)之间,其中复制品(祭祀像)只是第一种影像,另一种是由拟像(幻像)构成的影像。(P222)原型相这一基本概念之所以参与进来不是为了对立于整个影像世界,而是为了选择更好的影像,为了选择那些与它具有内部类似性的祭祀像,除去环的影像、拟像。(P222-223)柏拉图式宇宙的各个角落都潜伏着低声嗥叫的敌人,差异拒不接受那束缚自己的枷锁,赫拉克利特与智者们制造了地狱的喧嚣。怪异的复身步步紧随着苏格拉底,它甚至一直纠缠到了柏拉图的文体、风格那里,并且嵌入到了这一文体、风格的重复与变异之中。(P223)

被柏拉图式论点之重复驱除、消除的乃是种种前苏格拉底式论点之回归:这样一来,弑父就被完成了很多次,并且,只有在柏拉图模仿那些被他揭露了的东西时才会发生。

舒尔《评斐多中的重复手法》

柏拉图那些最异乎寻常的篇章彰显了在柏拉图主义核心处的反柏拉图主义。(P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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