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记-起个头

老张和老隋是多年的同事，为了各自的儿子争了差不多半辈子。当老张的儿子在车上说到自己要离婚的时候，老张手一哆嗦，差点拿不住方向盘。哆嗦倒不是因为老张担心自家儿子的婚姻状况，毕竟他常年在外，婚姻出点状况也是难免的。哆嗦也不是因为喜欢自己的儿媳，因为他连儿媳叫什么名字都记不大清。他哆嗦是因为自己辛辛苦苦张罗了半年的婚礼要泡汤了。小张两口子领了证以后两地分居，几年过去了，都还没有办婚礼，孩子也没有半个。婚礼在老张和他周围人眼中可是大事，借着这个机会可以和多年不来往的朋友套套近乎，给亲戚同事做个阶段性成果展示。毕竟年过半百的人了，事业没了上进心，生活上总还得做个总结。这回好不容易要把婚礼定了，儿子这边眼看着要变心，这不是胡闹嘛。老隋可在后头盯着哪。老张只问了句，和他们家说了吗？不等儿子回答完，忙又问了句，给同学说了吗？待得到否定的答案，才稍宽点心。

小张和小隋从小就是同学，不过也有十年没见了。两个人性格截然不同，家长也是对头，但偏巧他两能玩到一块去。这次小张兜了一圈回来，头件事便是约了这个童年玩伴。少时的玩伴，性子没大变，但是寒暄起来也只能是工作、家庭这些现成的谈资。两人都存着个攀比的心思，聊不几句，小张有些明白老张了。原来这小隋找了个年轻且漂亮的老婆，家里又资助他去大城市开了个动画设计室，靠着自己口齿伶俐，也算混得事业小成。老张的面子大约不太挂的住。儿子嘛，混得怎么样多少都跟老子有点关系的。

别看现在老张和老隋嘴上斗得厉害，早十几年前，老张的桃色新闻在单位里闹得人尽皆知的时候，老隋是帮他说过话的。那年，单位改成了股份制，要搞选举，老张资历学历都排得上，但是不在石油圈子里，总公司选人的事情自然轮不到他。老隋手里有一票，虽不关键，但是也能把自己不喜欢的人安排到差一些的二级单位，比如明里暗里和他比的老张。适逢老张桃色事件出来、老婆闹离婚的时候，按理说老隋应该借着机会狠狠打一票老张，可他没那么干，私下里嘲弄两句完事。老张对这件事一直摸不着头脑。过后虽然没有在总公司捞个关键的席位，但总算是少树了一个敌，而且分到一个比较肥的下属单位，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那次事后，两个人面上关系好了很多，只是在成了年的儿子上比得更较劲了。

老张的亲家不是本地人。据老隋在酒桌上说，那家父亲是个退伍转业的，也就是个工薪家庭，女方的工作也很一般，普普通通的初中老师而已。老隋还说，老张那年从亲家那里回来以后状态不怎么好，酒喝不了几杯，倒是嘴硬。那年老张和前妻离婚有七八年了，孩子一直上学，花起钱来像个无底洞。二婚生的小孩也正是花钱还操心的时候。老张却喜欢逢人就说，大儿子书读得好，人又懂事，学的专业也是个好专业，眼看着要成家，对象是大学同学，感情基础牢；小儿子嘛，还优秀些，读国际学校，一年花十几万。朋友问，两个孩子关系处得怎么样？老张赶忙说，还好还好，一起吃过几次饭，还好。

这边小张坐在副驾上神游，还不知道该怎么提接下来的事情，只把脸拧在了一起。彩礼算其中一件事情。这是笔旧账，是老张那年和亲家见面带去的，为这个还没少数落儿子和前妻。眼下这钱八成是拿不回了，小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在眼巴巴等着老张把话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