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梵高(1853—1890),荷兰画家,作家。
文森特喜欢远足,1876年在英国,曾好几次从兰兹吉特步行两天前往伦敦。一个人旅行,对外界往往有更细微的感知。他眼中薄暮时分的伦敦街景,我们不妨领略下:
霞光开始沉落,灯被点上了。每个人都回家去,每样事物都流露出周末夜晚的味道。万般喧噪丛杂中,自有寂静安和,令人对迫近的星期天生起一种需求感与兴奋感。
1879年在比利时波里那治,当他失业后,又有过两次远足。第一次是去80公里外的布鲁塞尔,拜访福音布道学校的彼得森牧师。牧师为人友善,喜欢画画。他带了几幅矿工素描,想给他看看。虽然他褴褛的样子吓坏了牧师家人,但牧师还是友好接待了他,为他安排住宿,给了他一些建议和返程的费用。
第二次是去170公里外法国北部的库里耶尔,他想拜访那儿的画家朱斯·柏雷顿。正是在这次远行中,他坚定了重拾画笔的信念。
已是冬天,他带上仅有的10个法郎,搭上了去库里耶尔的火车。
当他到达目的地,辗转找到柏雷顿的住处时,他止步了。那用红砖砌成的崭新画室,冷漠疏远,仿佛拒他于千里之外。看看自己流浪汉般的模样,摸摸行囊中拿不出手的画作,他失去了叩门的勇气。
真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他继续在库里耶尔寻访柏雷顿和其他艺术家的印迹,但只看到几张复制品。倒是附近的乡村景色多少满足了他的观感。他看到不同寻常的茶褐色土壤,看到黑夜在微光中渐渐转换成白昼。看到矿民,看到织工。
矿民与织工是他非常同情的一类人,他常常从这群贫穷寒微者身上,发现感人之处。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描画他们,把鲜为人知的这类人带到大众面前。
钱已所剩无几,回程只能步行应是预料中的事,但他不怕,既然顺从了远行的执念,就该有徒步的韧劲。
沿途他用几张素描换取一点食物,夜晚则露宿于外。有次睡在一辆废弃的货车里,早晨它蒙上了一层白霜。有次睡在铺得舒服的干草堆上,但是一阵毛毛雨又破坏了他的享受。
惨凄的境地竟给他一种复活的力量,他对自己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要站起来。我要拾起心灰意冷时丢弃的画笔,我要画画。”这强劲的声音来自1880年9月写给提奥的信,“从那一刻起,每件事都为我重新改变了”。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终于决心要当一个画家了。他曾经考虑过很久,总以为那不可能,那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恶劣的外境激起了他的斗志,看看自己乞丐般栖身荒野,想到此番长路迢迢,不过是想邂逅几个画家,想得到他们的指点,可是却一无所获。
他进而想到,一个人租住在异国偏远的乡村,忍饥受穷,终日埋首书本与图画,是为找到一个他真正热爱、可以最大程度发挥潜能、可以完全奉献自我的职业啊。
库里耶尔之行与比利时乡村的隐居,都是为着他喜欢的事,那么尝试并做好自己喜欢的事,方不负此番乃至此前所受的一切委屈。
他要画画,当他做出这个如获新生的决定,当他以全新的眼光看待世界,世界也就不同于从前。提奥为他寄来米勒的系列版画,曾经的同事、谷披尔公司的提斯蒂格借给他巴格的《炭笔画帖》、《素描读本》,以及解剖学、透视学的书。
他开始了大量的临摹,在他看来,临摹一些好作品,是为了有根据地去画。而那两本关于技法的书,虽然枯燥得让人发怒,他还是一点点耐心读下去。
有时也画矿工,他画了一幅矿工清晨上班的场景。男男女女的清瘦身影,行走在覆雪的路上,路边是几丛荆棘,背景是煤堆和采矿的构架。
他告诉提奥他正狂热地工作着,只要继续画下去,总有一天会开窍的。“目前虽无辉煌的成果,但我希望时刻一到,这些荆棘终将盛放白色的花朵”。
这是乐观亦是智慧的开始,在学画之初,他就意识到一幅作品的好坏,取决于是否有灵魂。他说,把梅庸的画与其他建筑家的画放在一起,马上就可看出梅庸的功力,其他的只成陪衬。
“这位梅庸,即使描画砖块、石头、花岗岩,甚至桥的栏杆,也要在画中注满性灵之类的东西,也感染着我所不知的内在哀愁。”
这一特点他认为在米勒、柏雷顿、伊兹瑞思的画里,表现得更为明显。他希望自己将来也能够制作一些蕴含人性的作品,而目前,必须临摹画帖、学习一些比较困难的东西。
“路径狭窄,门也狭窄,而找到门径的人为数极少”。
众多的尝试者中,他会成为找到秘笈的那一个吗。虽然困难重重,每天都有新的问题出现,重拾画笔,却让他得到无以言说的快乐和内心的平静。
他会努力画得更好,努力成为手中画笔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