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蹉跎岁月(三)

七、矿石加工的磨炼

矿石加工厂是隶属于铁山区(当时称铁山城市人民公社)的一家集体所有制企业,成员主要是铁山各国营企业的职工家属,大冶铁矿建矿时的拆迁户,及待业在家的社会青年。大概有一千多人,有6个工地,从东方山脚下一直绵延至老铁山。从大冶铁矿露天开采的废石堆里拣取遗漏的铁矿石,人工开採大冶铁矿用不上大机械开採的零星矿㘯。

刚去时,我们三个人(还有黄大毕)被安排在三八工地的装车班,任务是以扁担、铁皮箢箕为工具把铁矿石通过木跳板挑上火车箱。每天8小时,肩上压着一百多斤的担子,最初的一段日子还是需要咬紧牙关的。劳保用品只有帆布手套,却发了一套短雨衣裤,这里的工作虽是露天的,却必须风雨无阻。记得有一天空中飘着雪,只好穿上雨衣裤干活,雨衣遮住了雨雪,但身上出汗发出的热气却无法释放出来,下班回家路上,热汗变成了冷水,沁湿了的衣棠贴在身上,浑身冷得发抖,建平竞忍不住哭了出来,那时他才16岁。

三八装车班除我们三个在校学生外,其他全部都是女性,基本上都是大冶铁矿和矿山公司的职工家属,她们对我们都予以了大姐、大嬸般的关心,记得67年的春节除夕夜,我们三人是应邀到一个叫张淑兰的老大姐家过的,这位来自东北的老大姐家里五口人,住房很狹窄,却按东北人的生活习惯在屋里砌了炕,除夕之夜,我们与她们一家人一起挤坐在炕上,听收音机(那时还没有电视机,也没有春节联欢晚会),包饺子,屋外大雪纷飞,屋里春意盎然。直到天亮,我们才告辞回住处。

随着工地的不断迁徙,我们踏遍了大冶铁矿东部的大部分露天採㘯,目睹了进口的大型铲车将铁矿石铲入大型电机车的壮观,还在电机车上留下了影照,那个地方,现在被称为国家矿山公园的天坑了。

后来,我和黄大毕被调到棺材山工地,建平被调到碎石,开始拉板车,把山上的矿石拉下山,运到矿区的内部铁路边,倒不是太累,但空车上坡回採㘯却是要费力多了。68年下半年,厂里把各工地的三、四十个年轻人集中起来,为搬迁户挖塘,一处在五中后面的李家湾,一处在铁山东部的龙须湾,后来又装车皮,一色的年轻人,没有了婆婆妈妈,生活得更有生气了,也就是那个时候结识了寿二龙,通过交谈才知道他57年以前也住在龙角山7栋,是那位寿医生的二儿子,后来我们成了终生的朋友。

起初,我们白天在矿石加工厂劳动,晚上仍回学校宿舍睡觉,隨着运动的不断升级,开始有了造反派、保皇派,武斗开始了,开始抢部队的武器,抢公路上行驶的汽车,有一段时间,学校的大操场成了汽车停车㘯,我们学校有两个同学被子弹射中,幸免于死。校园的喧嚣,半夜都安静不下来,严重地影响了睡眠。我们只好到外面去租房子睡觉,最后阶段是住在铁山火车站对面的冶勘新村。至于一日三歺,离开学校后,我买厂矿食堂的饭菜票,铁矿的一、二食堂,矿山公司食堂都去吃过。中歺在工地上吃,用几块石头架起一块铁板,把加好水和米的铝饭盒放在铁板上,铁板下烧着废枕木,个把小时就可以开饭了,用不着专职炊事员,当然,菜只能是带耒的剩菜了。那时的饭量大得吓人,每月35斤定量,至少还得买30斤黑市粮,好在工资还不祘低,除了养活自己外,还有些结余,每月都能寄些錢回老家支助家中老小。

一晃,两年过去了,我们也适应了这种苦脏累但衣食无忧的生活,身体也磨炼得很强壮,特别是建平,个子己经串到一米七几了。正准备把这种生活继续下去时,“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号令下达了,因为我们的身份仍然是在校学生,铁山公社停了我们的工,退回学校,等待下乡。由华新水泥派出的工宣队进驻学校,开始下乡动员工作。黄石五中的三届六个年级的毕业生是分三批下乡的,第一批是68年12月15日,建平报名了,他是和张敏中搭伴下去的。这次我犯了一个错误,对形势认识不清,还想观望一下,结果为自己添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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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1966年11月份进矿石加工厂前夕的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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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1968年春节后在天坑工地电机车上的建平

八、下乡前的风波

第一批下乡的同学走后,我仍住在冶勘新村的租住房里,那天,已经到铁矿食堂吃过晚饭回来,天己经很晚了,突然,J同学闯了进耒,手里拿着几根日光灯管。他没有报名下乡,但15日那天却随着送知青的汽车到解义洲同学的知青小组,住了几天,刚刚坐火车回来,却没有回家,直接到我的住处来了,说了莫名其妙的话,说他马上还得赶回去,突然看到屋里停的一辆自行车,是我同租者的车子,人不在,车锁着,J立即拿出工具撬锁,我忙上前制止,没想到他霎的一下抽出一把匕首(是刺刀改制的),朝我的床上扎下去,床单和垫絮被扎穿,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骑着同事的车消失在夜幕中,时间己经是晚上11点多钟。我傻㣭地站在门口发了半天呆,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神经出问题了,怎么办?他父母只有他一个独子,得赶紧告诉他们。

第二天一早,我就到J家里,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父母,他爸爸请求我带他去乡下把儿子找回来,我只好同意。我带着残疾的J的父亲,乘火车到大冶陈贵镇,找到了解义洲,对J的发病他竞然一无所知,看到我领着父亲来找,J同学一言不发,转身就往陈贵去大冶县城的公路跑去,我和解义洲只好跟着,此时夜幕己经降临。从陈贵到县城这段公路,J时而躺在公路中间,时而疾跑,我和解义洲又急又累,好容易拦停了一辆货车,对司机说明情况,司机答应带我们一程,在货车后斗上,J几次欲跳车,我和解义洲搞得精疲力竭,车总算开到了县城,此时己经晚上9点多钟了,只好在县城借宿一夜了,想到我们班朱霞年同学家就在县城,我们找到他家,朱霞年不在家,家里只有他妈妈、奶奶和妹妹,租住房狹小得很,祖孙三代只有一间臥室,外带一间厨房,朱霞年妈妈这位伟大的母亲把臥室让给我们三人,自己和婆婆带着小女儿就在厨房里呆了一夜,12月初冬的夜晚就有些冷了。至今,对霞年妈妈我仍怀着深深的歉意。那个晚上,我们谁也没睡,亢奋的J一会儿不得安宁,时而跳下床,时而爬上去,还站在床上小便。

后来朱妈妈借来一辆自行车,我半夜三更摸着黑骑车从县城回到学校,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没有月亮。通过工宣队领导借了一台车到大冶接回J,经过新下陸时,带上了J在新下陸工作的姐姐,没想到,姐弟一见面,J就冷不防给了他姐姐一扇耳光。

后来,J被送到武汉精神病院接受了电疗,回来后仍四处乱跑,家中老人也无力看住他。他疯疯颠颠地在学校墙上写了些政治敏感的口号,这自然就引起了那些政治敏感的"革命群众″的高度注意,认为他是在装疯,在那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我这个与J最接近的人自然而然就成了当局的重点调查对象,要抓我这样一个家庭出身的人的短处还不易如反掌吗?

此前,我己经向工宣队递交了下乡申请,不批准!政治问题搞清楚才能走。所以,我没能和黄大毕同学一起在69年元月6日那批下乡。工宣队对我进行了哪些调查?我无法知道,通知我要接受一次批判会才能下乡。我只能顺从,好在"小将″们已基本下乡去了,批斗会並不那么轰轰烈烈,草草结束后通知我准备元月15日第三批下乡,没想到为给我找一个适合改造的生产队竞找了两个多月,一直到3月份由我自己才找到一个容身之地,这在全国几千万知青中恐怕是绝无仅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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