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

今天镇子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杨朝东隐形了,这事儿相当的玄乎,怎么发生的至今都没有个统一的说法,镇子里现在是流言四起,各种情绪交织混杂,空气中充斥着不寻常的气息。

半年前,杨朝东还每天带着他的土狗,背着手悠哉悠哉定点的从东门逛到西门,看到人不管认识与否都友善的打招呼,走到洋火街路口时会待上十五分钟,看看过往的姑娘,龇牙咧嘴的笑,十五分钟时间一到立马就走,从不因为姑娘的漂亮而多留丝毫时间。

离开洋火街走到县府门口,如果此时保安大黄和老胡已经拿着警械恶狠狠的盯着他,他会低着头快速的通过,只是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什么话,有好事人说,这应该不是在骂人,可能是咒语,因为杨朝东隐形前就不停的念叨过。如没发现大黄和老胡,杨朝东便会一蹦三尺高,冲着县府破口大骂三声“操你妈!”,骂完三声立马就跑,连他的土狗都追不上他。杨朝东只骂三声,从没有人看到他破例过。为什么骂三声,杨朝东没有解释,又有好事人认为这三声骂应该是一骂天不开眼二骂地事苟且三骂官府欺人,至于为什么要在县衙门口骂,好事人认为,因为官府之地是沟鬼神通天地所在,在这个地儿骂,天上的地下的人间的都能听的着,不白费力气。

当然,现在已经很少能听着杨朝东的骂了,因为自从领导生气后,门口保安大黄和老胡就再也没缺过岗。杨朝东说过,他敬重大黄和老胡工作负责,态度认真,可谓是好汉,只要他俩在就不会再骂,这点面子杨朝东还是要赏给他们的。

剩余的时间,杨朝东便就有些神龙首尾行踪难测了,大多这时候他正带着他的土狗到处撵着野狗,要知他人是在城东还是城西,就要看野狗在哪里。

不过饭点一到,他便会施然然的出现在陈涛的店铺里,吃一碗牛肉汤面或者青椒肉丝盖浇饭。若陈涛得闲,便在店门口与其下几盘象棋,若陈涛抽不开身,他便安静的坐在店门口人行道边的公共石椅上,看着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车过往,神色清淡至极,眉间有一股难掩的忧伤。

一天饭后,杨朝东和陈涛如常在下棋。杨朝东盯着棋盘捏起自己的車在手里盘了许久迟迟不下子,陈涛皱眉不耐:“走呀,干嘛呢这是?”

杨朝东似乎下定决心一样,抬头对陈涛说道:“我练成了,我终于练成功了。”说时目光烁烁,闪着异样的光彩。

陈涛被杨朝东的目光吓了一跳,心想着这家伙犯病还是七八个月前的事吧,难道今天又要犯?他仔细的看了看杨朝东的脸色,小心的问道:“你练成什么了,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NONONO”杨朝东得意的摇着头笑道,忽的又把脑袋往陈涛处靠近了些,把声线降了下来,用自认低沉而又磁性的声音说道:“隐形术,我练成隐形术了,呵呵!”

陈涛被杨朝东嘴里的蒜味呛着了,急忙皱眉后仰:“什么玩意儿,隐形术?”

“对,就是隐形术,现在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可以消失不见,再无踪迹。呵呵,厉害吧”杨朝东得意了,再也不掩饰心中的狂喜之情,脸上绽开了一朵花:“低调,低调,要低调!”他伸手在空中虚按,对陈涛虚心的说道。

陈涛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阻劝杨朝东,忽然想起今早镇里流传的一件事来,顿时想明白了,可能这事就是杨朝东今儿要发病的诱因。

    他叹了一口气,对杨朝东劝道:“你是不是也听说了高老板被放了出来,回来养病的事了?”

杨朝东一时诧异,目光顿时呆滞,满是困惑不解的表情;“高老板?他是谁?”

陈涛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禁对老友感到痛惜,以前多清爽的一个人,竟成了神经兮兮,以前多圆满的一个家庭,竟已家破人亡。

陈涛说道:“你不记得了就更好,东子,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就别在纠结难为自己了。”

杨朝东听的一脸糊涂,嘴里却应着:“哦”。

“今晚去我家吃饭,我让晓燕炖只鸡,咱哥俩喝几杯。”陈涛说道。

杨朝东大喜,急忙应着:“好好好,这也算是为我修炼隐形术成功的庆功宴啦,哈哈哈。”陈涛无奈的直摇头。杨朝东接着说“再让嫂子蒸两只螃蟹,现在正是菊黄蟹肥的时,今天我路过菜市场,看到那一只只大螃蟹馋的我口水直流。”陈涛颇有同感,额首称是。

“对了对了,一定还要给大黄拿根肉骨头,这些日子他随我追寇辛苦,都未好好犒劳他,你看他瘦得。”杨朝东抚摸着一直趴在他脚下的土狗,心疼的说道。大黄就是土狗的名字,土狗本来没有名字,或者说它本来有很多的名字,每天杨朝东都是随机的给它取名,有取过历史名人,上至二世吴广王莽,下达世凯佩孚锡山;有取过国外政要,什么老特硬普三胖;有过称兄道弟,什么大哥老弟姐们等等。反正当日土狗叫啥名是随杨朝东的心情而定。直到有一日杨朝东在县府门口骂街时被保安大黄轮了一警棍,土狗从此便有了个固定的名儿。

晚饭自然是饮噉醉饱,其乐融融。蒸的几只螃蟹基本落入了杨朝东的肚子里,陈涛夫妇喜而乐见,微笑的看着杨朝东吃的尽兴。只是杨朝东吃醉时抱着大黄呜呜的哭,说着自己以后隐形了,大黄再也见不着自己了,该是多伤心。

如此来到第二日,小镇寻常的一日又开始,路上行人车辆看似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其实人们都固着在与往常相同的路线做着同样的工作处理着类似的事,并无新奇,甚至无聊。看似热闹的生活其实透着一股死气。

小镇其实有过一阵全民狂欢的日子,冲着高达四分五分的高额利息,那时候大家都疯狂的举家借债,将钱投入到高老板那里,然后坐等收息。钱来得如此快捷轻松,人人都过着日日麻将夜夜笙歌的生活,一番太平盛世景象。直到这庞氏骗局搭建的空中楼阁轰然倒塌,几十亿的钱财无了影踪,人民英雄高老板也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人们才发现原来盛世太平下面都是厉鬼哭嚎。但也只能如此,一阵子的怒骂凄凉之后,还是要继续生活,无非就你欠我的钱,他要还你的债而已,只是生活更为拮据,日子更加平凡无趣罢了。

刘峰是这场风波中少有的未受牵连的人,他凭着衙门的关系早些一步将本金和利息退出,从而避免了损失。今天他依旧先去单位打完卡,接着来到陈涛的店吃早餐。陈涛的店在镇子里还是小有名气的,他自己擀制的面条和秘方配置的汤汁尤其受食客欢迎,但能赶早上这来吃早餐的却多为生活工作在附近的老食客。

刘峰点的是他最爱的牛肉汤面,浓郁的面汤上翠绿的葱花点点,精道的面条弹口清爽,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刘峰满意的呼了口气,低着头沿着碗沿满满嘬一口面汤,正待吞下时,忽然听到旁边的食客们纷纷发出“啊~啊”的惊呼声,他感到奇怪,抬眼向桌子前方看去,就看到了一大坨黑乎乎的曲毛,曲毛里一对蹋皮的卵蛋和一根软绵绵的阳具在他的眼前晃荡。

“什么东西?”刘峰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上下打量,终于看了仔细,原来是杨朝东正全身赤裸的站在他面前。

只见杨朝东双手叉腰,臀部有节律的轻微的左右摆动,脸上挂着神秘的得意之色,斜着眼笑眯眯的看着他,此时阳光正从杨朝东背后撒进来,映着杨朝东消瘦苍白的身体犹如神砥。

“噗~”刘峰惊吓的没把满嘴的汤水憋住,差点喷了旁边食客一脸。

“卧槽!干嘛呢这是,你他妈神经呀!”刘峰大骂道并慌忙起身退后了几步。

“咦,你看得见我?”杨朝东甚是奇怪,歪着头问刘峰。

“尼玛看见你才倒了我他妈大霉了”刘峰指着杨朝东气极而骂。

杨朝东狐疑的环顾四周问道:“难道你们也能看到我?”

食客们面面相觑,神态各异。

“不可能,你们怎么能看见我,我正在隐形,你们不可能看的见我。”杨朝东不可置信的大声叫着。

此时陈涛老婆吴晓燕正端着一碗面条向食客送去,看见杨朝东这般模样,也惊吓的摔着了碗,急忙掩眼往厨房奔去找陈涛。

随后陈涛匆匆忙忙的拿了一件雨披奔了出来,生拉硬拽的将杨朝东拖向了后厨。

待杨朝东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店里的食客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左首靠墙桌子的食客明显认识杨朝东,看到杨朝东成了如此模样,不禁扼腕叹息:“真没想着东子的病竟然如此严重,这得送精神病院才行呀!想想他以前是多好多精神的一个人,哎。”

对面的同桌食客不解,问道:“他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还不是高老板那庞氏骗局害得,听说他投入了三百多万,全没了。你想想呀,他夫妻俩都是乡镇的老师,就这么点收入,这些钱肯定都是借来的多,就这样全没了。妈的,想想当时我也投到高老板那五十多万,尼玛的就吃三个多月利息回来,本金全没,操。”左首食客骂道。

“哦,原来是这事,虽然我是外乡人,但高老板那庞氏骗局我也有听说,我媳妇的二哥也有几十万在里面没能拿回来,不过听说去年年底倒分回了一千多块钱的。”同桌说道。

“那是因为你媳妇二哥扔进去的几十万从来没吃过利息,政府处理政策才会将高老板物业和一些项目拍卖处理出来的钱款分给他们,像我们这些已经拿过利息的屁都没有。”

“哦”同桌问题回到杨朝东的身上:“就因为欠债就把这人给逼疯了?”

左首食客叹了口气:“庞氏骗局破掉的那一天,他老婆抱着一岁多大的孩子去找高老板要钱,听说吵的很厉害,最终他老婆抱着孩子跳了楼,两人都没能抢救过来。应该是母子双亡是这事把东子逼疯的。”

“哦,这事也很大,我也有听说一些,说是他老婆以前在高老板办的学校里教过书,而且,嗯,好像说是有一笔钱是庞氏骗局破掉的前一天才放到高老板那里的。”

“对,母子跳楼身亡这事儿太大了,里面的传闻大家都知道些,应该有两百多万是在骗局破掉的前一天由东子的老婆亲自送到高老板那里去的。老板娘,这些钱里面是不是也有你家陈涛借给东子的几十万?”左首食客问正拿着拖把清理地上汤汁的吴晓燕。

吴晓燕抬头笑了笑,没有言语,仍是俯身做着清理。

“难怪了”同桌也叹息道:“那这位东子得该有多恨高老板呀!”

“恨有个屁用,遭上这样的事,如果是个男人就该拿刀子去捅了早就该死的高老板,哪有什么时间和精神去发疯。”右下边靠墙的食客忽然插进了话来,声调高亢,话气愤慨难平,“而且我看现在的杨朝东怕是已经忘了什么是失妻丧子之恨,忘了该去恨谁,更是早早就忘了高老板是谁了。”右下食客咽了口气,停了几秒后继续说道:“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高老板因为心脏病保外就医的事情吧,呵呵,他不去省城疗养,不在市里大医院看病,居然还堂而皇之的回到县城,呵呵,还有人说是他这样做是因为心中坦荡,我呸,他这是,这是肆无忌惮,嚣张至极。”右下食客说完气息难平,用力将筷子扣在桌上,砰的一声惊的店里的其他客人胆颤。

食客摔完筷子,接着说道:“昨天我去菜市场买菜,就看着了高老板和杨朝东。高老板端是一副好做派,堆着笑脸与一个个摊位打着招呼,询问价格,挑选食材,呵呵,那态度真是谦谦君子,温文尔雅,好似四年前骗了无数人钱财拱自己挥霍享受的老混蛋是另外一个人。而杨朝东呢,傻傻的蹲坐海鲜摊位前面发呆,路过摊位的高老板肯定是认出了杨朝东,居然还有脸与他嘘寒问暖,杨朝东却是一脸痴傻,完全没认出眼前的这人就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最终临了,杨朝东居然还热心的给高老板推荐螃蟹,真是可怜可笑,真是可笑可怜。”

左上食客也不禁叹了口气:“唉,确实可笑可怜,可怜可笑。”

此时同桌说道:“看来这高老板也是通天人物呀!”

左上食客闻言一阵冷笑,说道:“当时有社会传闻,说是在骗局破掉的前一两日高老板这边还在疯狂的吸收社会钱款,另外一边却是早早的将能决定他日后命运的官府和其他重要社会关系的人的本金和利息足额还妥。毕竟是近七十几亿的非法融资,涉及好几个区县的老百姓,他后面的靠山能不硬吗,这里面的水可深不见底啊。最终只判个区区十年,坐个四年就出来应该都是早有预估的吧。嘿,你说是不是,刘局?”左上食客斜眼的看向刘峰,说道:“听说你就是靠着政府有关系撤的早才丝毫未损?董老板判的这么轻,出来的这么早你是不是能说个一二给我们老百姓听听?”

刘峰早已坐回原位,并让吴晓燕重新换了一碗牛肉汤面。但他此时却是对着同样汤鲜味美的面提不起胃口,泛着油花的酱色面汤中似乎总能映出杨朝东跨间那黑乎乎的一坨。最终还是未能下咽,懊恼而丧气的放下筷子。

“周总,道听途说的事就别说着有板有眼。”刘峰冷声对着左上食客说道:“但凡事情如果能讲些证据,说些道理,你就不会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干似的庸人自扰。”

“呵呵,我庸人自扰,这事儿可不是我一人所说,大家都这么论着,总是有些风声和来源才是。”周总讥笑的回道。

“大家都说,那就是正确的吗?”刘峰回道:“四年前的骗局早有法院判决,该坐牢的坐牢,该清算的清算,怎么没见你四年前上蹿下跳,现在才满腹牢骚有个屁用,这事儿早就盖棺定论,多说无益。”

“嘿嘿,这事儿离盖棺定论还早着呢,不要以为有了法院的判决就完事儿,处理几个出纳会计可堵不住全县老百姓的嘴,更何况高老板现在还优哉优哉的在大家眼皮底下晃荡,这事儿没完。”

“高老板的事儿完没完我可管不着,我又不是这骗局中的合谋者,但我可以很严肃的告诉你,没有证据,胡乱的给政府破脏水,你可得不到什么好。”刘峰语气严厉起来。

“呦,威胁我是吧”周总哑然失笑。

“嘿嘿,威胁你可不敢,我只是多嘴提醒你而已,不要图一时口快而害了自己。”刘峰脸色不善的眯起了眼。说完他忽然将脸冲着我厉声说道:“你也是一样,我也提醒你一句,别以为躲在幕后胡掰乱写几个字就自淫舒爽,你那边的时空现在可正值七十大庆,和谐稳定 是政府压倒一切的工作重心,你在这样的日子里写出这种文章是何居心!”

我吓了一跳,心想着笔下的刘峰怎么跟我讲起话来。

刘峰继续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先前介绍我出场时都写了些什么,这些都是你的臆想和无端猜测而已,你这样武断的描绘一个人,可是负责任的态度?可是能称得上有担当?嘿嘿,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写手而已。”

我确认刘峰是在跟我说话了,不禁大囧,我招谁惹谁了,不过是写些文字凑个短篇图个痛快而已,写这庞氏骗局不过是介绍故事的背景,我想写的主要还是杨朝东如何隐形,试图去写一个不被人所关注,常常被人视而不见,缺乏关爱的普通人最终就真的消失在人们生活中的故事。现在可好,你一个剧情人物居然跳出来讽刺作者了,我现在信心可被你打击的七零八落,这故事该如何写下去呀?剧情走向是否会发生变化?我真的有些懵圈了。再说了,我可真没想着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给大家添堵,我可也是爱国的之人呀,今天我还好不容易的将自己微信头像安上了一面小国旗。

刘峰数落完我,又掉头继续对周总说:“你现在发这些牢骚有什么意义,如果不服国家可是有很多通路帮你解决,你可告状,你可上访,这案子的时效还早着呐。再不解气,泄不了你的愤,你大可如那位朋友说的一般,拿把刀去把高老板给捅了,在这里叽叽歪歪算什么本事。”说完便不再搭理众人,拂袖出了面馆。

就在这边店堂里争吵着激烈时,那边后厨的休息间里陈涛也已经将被杨朝东扔店门口的衣物拿回让杨朝东其穿上。他并也没多大责怪杨朝东,倒是杨朝东点头哈腰的道歉,说是扰乱了陈涛的生意。

道歉之后,杨朝东看起来相当的沮丧,这次隐形是彻底的失败了。他开始了自省,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次的隐形失败呢?是咒语没念对?那第五个字、第十三个字和第二十八个字的发音听起来确是有点不标准。还是气息和断音上有问题?又或者是自己头上三千根接收能量的天线中的哪一根有故障?想到这里杨朝东用手捋了捋头顶上的头发,他无法确认问题的所在,而且似乎看起来发现的问题很多,看来势必只有再花一些时间去慢慢摸索和修正了。

随后的日子里,镇子里居民便会时不时的看着浑身不着衣物赤裸光腚的杨朝东。

有时他会忽悠悠的出现在城东的包子铺前,眼睛探着四周,试探着伸手去拿蒸笼里的包子,直到老板娘拿汤勺恨恨的敲向他的手背,骂他死变态。

有次他蹲在洋火街路口的电线杆下看着来来往往的漂亮姑娘,并没留意人们或诧异或古怪或羞恼的神色,蹲的久了腿脚酸麻,便起身舒展身躯,没想着却将自己已充血硬化的什物冲向了迎面而来的一个老阿姨,老阿姨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死变态,抡起包就打。

另有一次他路过政府门口,发现保安大黄和老胡一脸痴呆神色,并没有如往常凶神恶煞般模样,杨朝东不禁大喜,难道这次他隐形成功,导致两人并没有看到他迎面而来?可念头刚起就被大黄一警棍抡回了现实。

如此例子举不胜举,就不提他光着腚子带着大黄满大街的撵着野狗追的事了。

期间陈涛带着衣物将他扯回去几次,被警察带走几次,有次甚至被拘留了五日。镇里的人都认识杨朝东,羞恼可笑之间更多是可怜痛惜之情,平时他胡言乱语,大家也会偶有配合,但这次实在是太过,真没办法容忍他到处裸奔。县领导对此也颇为头疼,杨朝东问题纯属上届已调任领导遗留的问题之一。由于杨朝东平时除了偶尔骂街之外也并无其他过激之处,官府也不好给人乱盖帽子,于是正好趁着这次机会,下了决心出钱出力,将杨朝东强制送到了邻省一个比较大的精神病院进行医治。

一晃三月时间过去,一天凌晨,天还是灰蒙未曾发亮,陈涛依旧起早来到店前开门准备开张,忽然看见门前人行通道石凳上安静的坐着一个人。他睁眼看了仔细后走了过去,在那人身边坐下,点了一根给他,问道:“逃出来的?”

“呵呵”杨朝东大力的吸了一口烟,徐徐的将气吐了出来,笑骂道:“你丫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咦,好像有点不一样了。”陈涛觉的杨朝东有些变化,具体哪里变化却不说不出。

杨朝东轻轻摇头,却不言语,安静的将烟抽完,然后对陈涛说道:“大陈,我准备回单位上班。”

“那太好了,你小子通了,啊”陈涛一下子高兴起来,用力的拍着杨朝东的肩膀,哈哈大笑。

“谈不上通不通,以前也说不好是不是糊涂,但是人总归还要生活下去的。”杨朝东平静的说道。

“对对对,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陈涛开心的眼角好似都泛出了泪花。

当天杨朝东就回到了原单位报道,单位的领导见着他是三分欣喜三分怀疑三分害怕一分的好奇,待见着杨朝东出示的精神病院的疗愈报告时,才为杨朝东感到由衷的高兴。

杨朝东痊愈回单位上班的消息传的很快,县领导也感到很欣慰,毕竟是政府出钱出力将其医治的,便指示教委学校尽快安排好杨朝东上岗工作,并帮助照顾他的生活。

如此又过了平淡无奇的三个多月,这段时间里杨朝东未曾在镇子里出现过,似乎已经定下心来在乡下教书。一日他接到陈涛的电话,邀请他参加吴晓燕母亲的寿宴,杨朝东没有回绝,欣然付宴。待他来到陈涛的店里时,才发现陈涛夫妇叫他付宴原来还存有小心思,想趁宴会的机会试图给他签红线。

姑娘是刚考入县检察院的一个外地人,消瘦的身材,较好的面容上有些许雀斑,笑起来会微微皱起来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红棕色的玳瑁眼镜,镜片虽厚却难掩她灵动的目光。眼镜姑娘有些害羞,却意外的与杨朝东谈的来,看的出他俩的兴趣和文化层次比较接近。

晚宴进行的很热闹,大家都尽兴而归。待杨朝东和陈涛在店门口送走了眼镜姑娘和最后一批客人,陈涛老婆和家里人收拾着店里的残羹剩饭,而两人坐到了平时常坐的门口人行道的公共石椅子上抽烟,许久未见的大黄则摇着尾巴亲密的趴着杨朝东的脚边打量着马路上过往车辆。

陈涛递给杨朝东一根烟给他点上,笑着问道:“姑娘不错吧?”

杨朝东吐了口烟,腼腆的笑了笑没应声。

陈涛看杨朝东的囧样,不禁大乐,继续说道:“这姑娘虽是外地人,但晓燕这半年多的接触下来,可知道她心地善良的很,而且我也看的出她对你的观感还是相当不错的,你小子可要把握住机会,呵呵。”

杨朝东却似有些心不在焉,弯下腰摸着大黄的脑袋。

陈涛感觉到了杨朝东有些异常,笑骂:“怎么滴,你小子还不满意?”

杨朝东赶紧起身说道:“不是不是,姑娘的确很好。”

“那你顾虑什么?哦,是不是担心她会介意你的过去,嗯,这虽然有些麻烦,但相信你俩以后交往时间长了,她了解到了你的为人,你的过去就不会是问题的”陈涛安慰说。

杨朝东笑摇了摇头。陈涛有些急了:“那你到底是咋想的,给个明白话呀。”

“呵呵”杨朝东笑着:“我怕我说了,你又跟我急。”

“我能急个屁”陈涛被气笑了:“有屁快放,赶紧得。”

杨朝东反而收敛了微笑,将嘴里的烟气吐出,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不在言语,烟雾里他神色不明。陈涛被他的作态弄的哭笑不得,便索性也不在催促,耐着性子看他如何言语。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待杨朝东睁开双眼时,透出的眼神是却是如此的坚定和自信,他对着陈涛平静的说道:“大陈,我终于找到隐形术的关键所在了,我终于真正的掌握了隐形术,这次我一定是能成功的了。”

“啊!”陈涛一下子被杨朝东的话惊着了,心想着这小子怎么还惦记着发疯的事儿,顿时急的说不出话来:“卧槽,你这么----你这么-----你------你”

“我知道,我知道”杨朝东伸手拍着陈涛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没事的,没事的。”说完便不在言语,将手里的未抽完的烟用力的弹向马路,然后起身带着土狗离去,留着陈涛一人独自凌乱。

当天夜里突然下了场暴雨,暴雨骤来骤停,让本已开始寒冷的天气增加了些许湿气,湿气滋润了小镇,却让第二天一早赶着上班的人们行走更为艰难,他们顶着带着湿气的寒风各自奔走,虽有各种不情愿,但还是要开始他们无趣而平凡的一天。

没想着的是,这一天注定热闹而非凡,因为他们又看到了许久未见却熟悉的场景。

杨朝东全身赤裸的带着土狗,背着手闲庭信步的从他们眼前走过,走过城东包子铺,他向一脸憎恶的老板娘微笑着点头致意,走过洋火街,他向惊讶的合不融嘴眼镜姑娘亲切的问好,走过县府门口,他向看傻了眼又充满戒备的大黄和老胡做了个鬼脸,直至他看着了那几只撵了几年都没撵走的野狗,他哈哈大笑,指挥的土狗冲向了它们,犹如沙场跨马提枪扑向敌寇的勇士,坚定勇猛毫不回头。

一路撵着野狗他一路狂笑,泪珠一路洒落,笑声震耳欲聋。一息间,他将自己的皮肤由头皮处完整扯出,随手抛向天空,消失无形;又一息间,他身上的脂肪和肌肉应声掉落,坠地却不沾灰尘,消失无形;再一息间;他的骨头和血管迎风飞舞,随着奔跑而律动不止,消失无形,最后一息,他的各部分脏器自内而外发出点点光彩,光彩绚烂成线,骤亮夺目,最终消失无形。

至此,杨朝东无影无踪,再无痕迹。

今天,镇子里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大事是杨朝东隐形了。

第二件大事是高老板死了。


(完)

知庸  2019年9月26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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