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

阿成站定,抬头看了看那轮红色的上弦月。

阿成记忆里的月亮,是红的,母亲离世后渐渐地猩红,暖的像母亲叫阿成回去吃饭时笑盈盈的脸。娘可好看了,长发像墨似的,眼睛时常笑得像月牙,可爹还是丢下他娘俩走了 。天上刚刚挂上弦月,爹就扛着红铺盖带上粮食口袋,骑走了三轮车,那辆三轮车还是娘心疼爹卖豆腐要走五里地,卖了头发换来的。娘也没哭,拢了拢耳后的头发,拾起了家里的磨盘,一个人将阿成带大。日积月累,积劳成疾,母亲倒在了尿毒症前。

阿成想过找爹,不管是生是死都要让那个老东西在娘的坟上跪着磕一个头,可是白河镇大,外面的世界更大。他接过娘的豆腐铺,在镇口摆个摊子,日日看着来往的行人,却始终没有遇到那张浮现在他梦中的脸。

清明,阿成来给娘上坟,隔着老远就看到了那个佝偻着趴在娘坟上的身影,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被石子地绊得好一个踉跄。一把逮过那个破面包服下的瘦小身躯,阿成从没想过,五十多岁的爹那么轻,轻得好像他的手上只有那件面包服。爹从面包服的空隙里滑了出去,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衣服,阿成看到,那件辨不清颜色的毛衣下,父亲的后腰有道疤,还有一块紫色的菱形胎记。

阿成突然想起来二十五岁那年,自己去河南打工,镇上给他打电话,说是母亲尿毒症越发厉害,需要换肾,正好有合适的肾源找上门来,阿成一天打三份工,卖了母亲当年的嫁妆,又去黑市卖了几次血才给母亲筹够了手术费,想找到好心人的时候,那个无名英雄却没了踪影。有个护士说,那人的腰后,有个紫色的胎记,方方正正的。

阿成背着父亲抬头看了看天,上弦月露出了象牙白,皎洁地挂在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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