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10

现在,亲爱的读者,请你想象一下此时此刻敲字的作者在干什么。她一边迅猛地喝着原本自己约定好要慢慢咂吧上两个钟头的可乐,一边麻木地往嘴里塞着并不香的鸭板肠,这玩意儿顶嚼头,她似乎有点担心那对用进废退的咬肌越加强硕,越显得脸盘子又方又大。她琢磨个把小时了,啥思路也没有。

于是翻出了手机图库,往头秃地寻找灵感。你不要笑话她,她是真的在努力寻回曾经引以为傲的敏感——早没了,一层又一层油腻的肥肉堆压在心脏上,它再也听不到那些咕嘟咕嘟从时光里淌出来的小气泡,看不见细细簌簌在月光里躁动的哲学。使劲吃使劲吃东西竟然不再罪恶了,这是可怕的,她以前多么苗条骄傲啊她想。可是现在她的眼珠长在滋出浓烈奶香的蛋糕里,嘴泡在大鸡排将要爆射出的芝士中,鼻子黏在甜腻到齁嗓的牛奶曲奇上,口水不认识重力了,只会一个劲儿地往上涌。叮!头脑管家显示:您好,今日大脑工作十五个小时,十四个小时分别用来纠结下一顿吃什么,一个小时为进食时空白状态;待机九小时,梦里全是吃。她有点惭愧,似乎真相并不全是这样,管家怎么还不了解呢?我纠结归纠结,最后还不是全吃了啊。到这,肚皮的确撑得挺难受,她只好站起来,臃肿地倚在衣柜边。她不忍心看呐,衣服下高高隆起的、令人恶心的、一直欺骗自己消化掉就会瘪下去的肚皮。欺骗自有可爱的地方,毕竟胃里一直以来都是没消化完下一顿就又叮呤哐啷砸下来,怪可怜的。她是知道这些的,更知道想这些屁用也没有。

哦,对了,照片,再找找,再找找曾经啜泣着贴近大地的灵魂。一大片一大片奇奇怪怪的几何形状,似乎每个旅游景点都有这么一群祈福区,或锁或纸或风铃或竹牌,尽写着从生命里逃出来的期冀,那是时间管不住的狗链,拴着人脖子为个盼头卑微地活着。停止赞美风吧,她读遍生灵的愿望,嘲弄地当笑话讲给时间、给命运、给一切永恒的东西听。只要有人活着,风那张破嘴就停不下来。

她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到一旁,又蜷着窝到桌前,肚子还是很撑,嗓子眼儿阵阵往上泛酸水。照片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给人看的。它们死死占着手机的内存,都是回忆教唆的,你的手光会抖却怎么也删不掉那些讨厌的照片,因为快活的日子就在你耳边呢喃——喏,你爸妈那时候哪儿来的白头发哟,面部红润有光泽,喜笑颜开不吵架;那些冰川雪山怎么就这么好看,你这辈子可永远回不去了啧啧;那一个个令人窒息的日出日落,可都是红彤彤滚烫滚烫的铁球,吊在头颅内锤砸脆弱的神经;太可笑了,所有你曾以为的桃源仙境,哪个不是地狱,锁着你声嘶力竭的妄想。灵感没找到,反而解决了一盒鹌鹑蛋,三颗大白兔奶糖和一板酸奶巧克力。

她不觉得自己是个麻木的行尸走肉,因为老早就这么觉得过了,现在已步入下一个阶段,一个暂时还找不到合适词语来描述的状态。她下楼去买关东煮,收银人动作极不麻利,还是个斗鸡眼,不过她既没埋怨也没去想他是先天残疾呢还是飞来横祸,只是不停用僵冷的脚趾抠鞋底,盯着鞋面不断在鼓动。机械地在一个抽烟男人旁边吃完,又折回去买了一包辣条。这下嘴巴可以嚼时间长点儿了,她这样想。

风吹过树叶,说着她听不懂的笑话,鄙夷地撞向她丑陋的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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