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中级读本(先进第十一)(4)

11.18 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

〇庶,庶几近道也。屡空,衣食屡次空匮也。不以贫窭动心而求富,故屡至于空匮,言其近道又能安贫也。货殖,货财生殖也。亿,通臆,臆度也。言子贡不如颜子之安贫乐道,然其才识之明,亦能料事而多中也。

〇此章是孔子称人所长以进其所不足也。回赐其聪识未尝不相近也,而中实有不同者焉。回也以明睿之姿,务深潜之学,其于道也殆庶几乎!但见其陋巷食贫屡至空匮而处之泰然,何其澹忘若此也。若夫赐则不听受贫富之命,而务生财以致富焉,较之安贫乐道者为何如乎?然其才识明敏,凡所亿度每每切中,实有过于人者。倘由此而充之其进,于回何难乎?此可见气质偏杂者不可以自画,而赋资明达者尤不可以自炫。(四书日讲)论语稽云:“颜子安命,卒未尝为命所困。子贡不安命,而其实穷通贫富仍在命中。任智而行,徒多憧忧,何如任天而动,较为坦荡也。”

11.19 子張問善人之道,子曰:不踐跡,亦不入於室。

〇践迹,践行前人之迹,以喻学也。善人不践成法,而自不为恶,此生质之美也。然由不学,故无自而入圣人之室。

〇此章是孔子论生质之美而进之以学也。凡人之囿于气质者多矣,即或有志向上,亦必循途守辙而后可以合道。惟善人不拘圣贤之成法,而自无偏杂之患殆,不践迹者然。每自任其性情之本,然未尝加以深造之功,而亦不入于室。合而观之而善人之为善人可知矣,盖生质之美不可易得,亦不可尽恃。(四书日讲)故善人之道必由学焉,由学而至于圣人,如践迹而入于室也。孟子云: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孟子尽心下)此践迹而入于室之序也。

11.20 子曰:論篤是與,君子者乎,色莊者乎?

〇与,许与也。庄,通妆,饰也。若但许可其言论之笃实,则不知其为君子者乎,抑或饰为色庄者乎?两“者乎”语气,从上“是与”生来,是要人识取真君子。

〇此章是孔子示人考行之法也。人之情伪不可见,所可见者容貌词气之间而已。然容貌词气有一见而即决者,更有屡见而未易测者,若専以论之笃实似乎有德而即许与之,则安知其为表里如一之君子者乎?亦安知其为外笃而内不笃之色荘者乎?以君子待人,虽忠厚之道而倘为色荘所欺,则迎合之弊自我开之矣。甚矣,容貌词气不可以定人品也!所以古帝王取人之法,既观敷奏之言,尤详明试之功,然后赐之车服,申之考绩,不遽以知人自任,所以无失人之讥也。(四书日讲)

11.21 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冉有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公西華曰:由也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赤也惑,敢問。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〇闻斯行,谓闻义即当勇为。诸,之乎。然有父兄在,则有不可得而专者,是子路好勇,故患其过之也。而冉求资禀失之弱,患其不及,故勉其进也。兼人,谓胜人也。冉有懦弱,子路好胜,故圣人一进之,一退之,所以约之于义理之中,而使之无过不及之患也。

〇此章是孔子因人施教之意也。闻斯行之,为学自当如此,何与父兄事?有父兄在,只是不敢径直行将去,若有所禀承者。然道体大段易见得,只是微处难窥,才着小心便是凑泊处。子路力行可畏,只是粗,兼人处全是气魄用事,如人下食贪多便嚼不化胡乱咽下。退之者,欲其诸事从容,勿遽作向前想也。求也退故进之,猛着一鞭,令人住足不得。圣人造就二贤,具见化工之妙。师与商是过不及一对,由与求亦是过不及一对。但彼以造道已成言,此以进学之力而言。(刘宗周)

11.22 子畏於匡,顏淵後。子曰:吾以女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〇子畏于匡,详子罕篇,颜渊处变在后也。“吾以汝为死”,惊喜之辞。“子在回何敢死”,非颜渊谁人说得出?盖“回也视予犹父也”。

〇此章见圣贤遇变而惟以道自信也。昔孔子为匡人所围仓卒遇难,顔渊偶失在后,其时匡人肆恶,在孔子自不能无虑焉。及其遇也乃不胜其喜而谓之曰:吾与汝相失,以汝被围而死矣,今幸在邪。顔渊对曰:回于夫子身虽二而道则一,今也道未坠地,文既在兹,匡人自不得害夫子,是夫子在也。夫子既在,则回亦以道为重,岂敢轻于赴斗以死乎。可见圣贤以道义自重,虽死生在前,审处不苟,而况区区进退得失之故邪。(四书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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