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何时了

虞美人

李煜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彻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作品赏读】

春花春风春水,应该是一幅姹紫嫣红、莺飞燕舞、生机盎然的春景,但在破国亡家三年的李煜眼中,这美好的景象只能引起他无限的哀愁;明月皎洁,银光铺地,宁静如水的月夜,却只能钩起他对往事无限的悲伤回忆。自然景物越美好,越引起他无限的哀伤与悔恨,如同那滔滔的江水奔涌而来。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情感,提笔写下这千古绝唱《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这,往事知多少”。“春花”,那是一年中最绚烂的季节,繁花似锦,草长鸢飞,将蛰伏了一冬的生命尽情地绽放;“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秋月”,明月当空,月圆如盘,那是应该是团团圆圆其乐融融的日子啊。但这美好的“春花秋月”,带给破国亡家、身陷囹圄的李煜的只是无尽的哀伤。“春花秋月何时了”,这春花,这秋月,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啊?年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同。面对这永恒的春花秋月与无尽的囚禁生活,李煜抑郁难耐,发出“何时了”的呐喊。但这呐喊并不能改变他的处境,带给他的只是对往事的无限怀念。对往事的回忆,又增添了他的哀伤,他就在这无限的哀伤与回忆的漩涡中打转,沉沦……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东风”,意味着春天又即将到来,又开启一年最美好的时刻;“月明”,皓月当空,月光如水,那是多么宁静而美好的时光啊。一个“又”字,将彻夜无眠李煜的苦痛与哀伤又加深了一层。这“东风”能如期而至,而我的囚禁生涯何时是尽头?“东风”的永恒就像他的哀伤一样永远没有尽头。“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明月带给晏殊的是无限的相思,带给李煜的却是对故国的无限怀念。那“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的美丽,那“凤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的悠扬,那“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的舒畅,还有那“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的尽情,一一浮上心头。那么真切,仿佛还在昨天;却又那么虚幻,杳在天边。

“雕栏玉彻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曾经“醉拍阑干情味切”的雕栏应该还在吧?一个“应”字把李煜不敢确定的假想写了出来。我,一国之君竟沦落到如此地步,那故国的一草一木又会怎样呢?不确定的假想与现实的不堪,一个虚,一个实,又将李煜的哀伤加深了一层。“雕栏玉彻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醉拍栏杆的雕栏应该还在,而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我,已是憔悴衰老。当年醉拍栏杆、马踏清夜月的情趣也已一去不复返,剩下的只有这衰老的容颜和不尽的哀伤。

事物的美好,回忆的哀伤;永恒的万物,无常的人生,让李煜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就像那滔滔的江水奔涌而至,永不停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将李煜的愁与恨倾泻出来,即使历经千年之后,读者被他无尽的哀伤所淹没。王国维说:“后主之词,正所谓以血书者。”这正是李煜以“赤子之心”的“血书者”带给读者的感受,也是他作为词人给我们留下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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