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NND。”童蕾对着泛涌着屎尿混合物的马桶狠狠地骂了一句,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堵了。
第一次堵的时候,她叫来了房东。房东倒是爽快,马上答应找人疏通。可到了第二次,房东就老大不情愿了,说一定是里面扔进了什么东西才堵上的。话里话外,是她童蕾故意堵上这供她排泄的命门。
可童蕾明明都已经把它捧在手心里,来爱惜它了。掉进马桶里的一根头发丝,她都要设法捞出来。这几十年的老房子,下水道的管子是铁质材料的,长锈不说,管子又细。楼下那几家都在自家管道里打了铁叉,防止上面流下的脏东西堵着自家的管子。这层层设卡,让本就狭窄的管子越发地变细。都成了羊肠子了,不堵才怪。
明摆着,房东是不会再拿钱疏通管道了。童蕾只得自掏腰包。可刚通开没几天,又堵了。
童蕾拿起皮抽子对着马桶口一顿猛抽,只抽的一屋子臭气,漫在马桶里的污水却丝毫没有下行的意思。它摆出一副“看你能拿我怎样”的姿态,像是在嘲笑她。
什么都能凑合,这马桶堵了可凑合不了。童蕾恨恨地扔掉皮抽子,无奈地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心中暗想,几天的饭钱又没了。
大学毕业后,童蕾打死也不回自己那个十八线小城市,她削减了脑袋总算在帝都有了一块立锥之地。可就为了这一方锥子,她花去了三分之二的工资,还要搭上每天3个多小时来回路上的时间。
房子在六楼,是个顶层。童蕾每天拖着疲乏的身体爬楼梯,都不住地安慰自己,这是在锻炼。外国人不就时兴有电梯不坐,用爬楼梯来锻炼的嘛。
住在顶层,对季节、气候的变化会陡然深刻。夏天,顶层首当其冲地要用自己的身体,顶住烦躁的太阳公公四射的光热,为他人过滤掉一部分热量。当然,相应的待遇是可以不花一分钱,全天候享受着免费的桑拿。
阴郁的雨天,也会因为住在顶层而变得充满情趣。童蕾通常会在床上、地上,摆满了所有能接雨水的器皿。盆盆罐罐被雨水敲击的叮叮当当,听起来像一首美妙的协奏曲。更奇幻的是,看着眼前的水幕,童蕾竟产生了游历水帘洞的幻象。
当然住顶层也有实惠。全楼的暖气管道必须要经过顶层进行循环。在冬天,循环往复的热水维持着家里如春的温度。即可以节省下一笔数目不菲的暖气费用,还免除了挨冻的痛苦。
不管怎么说,童蕾是满足的。比起那些还住在地下室或与人混居的同学,她算好的了。
她以为只要捱下去就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可工作两年多,她的生活并没有多大变化。而她的希望也一次次地被朋友圈里,今天谁谁晒个名牌包,明天谁谁晒个名牌鞋浇灭。她要努力到什么时候,才能活成那样。
尽管她也知道那些晒的人,不过是在炫耀。她们可能也只拿着和她差不多的收入。为了买那一个包、一双鞋,要付出吃几个月方便面的代价。可谁不向往能过上花钱如流水的日子。
你说财富是粪土,那把粪土都给我,我不介意,你介意不?你说财富只是个数字,那把小数点之前的数字都给我,你只留小数点后面的,你干吗?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童蕾不由地有些鄙视那些不把钱当事儿的富人。
就靠自己现在的状况,要想过上富贵的生活,估计再等个十辈八辈还是有希望的。可她不是千年老妖,也没修行到有那等耐心。思来想去,童蕾发现她现在最值钱的就是青春。
把青春变现,最直接的方式,那个,童蕾可干不了。她是个好女孩。不零售,批发还是可以考虑的。读大学的时候,班里就有几个女生被人包养,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人家可不说那是包养,说那是真爱。只不过爱的对象非富即贵罢了。
好吧,好吧。包养也好,真爱也罢。童蕾看重的是附加值。同样是找对象,为什么就不找个大富大贵的,况且她也是有资本的。
镜子里的自己,肤白、貌美、腿长一个都不少。姐当年也是高中的校花。童蕾拽了拽松松垮垮的T恤领子,只要稍微捯饬一下,姐也能闪瞎他们的钛合金狗眼。
童蕾突然感觉自己找到了生活的方向。下一步就是要马上行动起来。童蕾开始关注富人相关的信息,上网、看书、看电影,她需要了解富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她有一个重大发现,富人不喜欢粗俗的女人,再漂亮也不行。《窈窕淑女》里奥黛丽・ 赫本,不就是一个粗俗的卖花女被改造成优雅女子后,引得上流社会的男人争相追逐的最好的例子吗?
要先从改变自己的形象和学习贵族礼仪入手。童蕾确立好目标,就开始找能提供贵族礼仪培训的学校。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方面的培训还真不少,可见这个需求还是蛮大的。可再一打听价格,又吓一跳。一节课800!这还是便宜的。一周上一节课,就意味着,她要喝一个月的西北风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童蕾一咬牙,吃馒头就凉水过了几个月,攒下了第一期的礼仪学费。
学习礼仪的女孩子比较多,看得出多数基本都是她这种身份的。当然也不乏一些土豪家的熊孩子或打扮恶俗的土气老娘们儿。
看着一群女人努力地学着各式姿态。童蕾有些想不明白,同样是动物,低等动物可是雄性把自己打扮地花枝招展来吸引雌性的。身为高等动物的人,却是女性挖空心思地来取悦男性。这难道就是高等动物和低等动物的差别?
礼仪学习的内容主要是接人待物的礼仪和餐桌礼仪。看着桌子上摆放的闪着银光、模样如孪生兄弟的刀叉剑戟,童蕾大脑一阵眩晕。
我们的老祖宗可是用两个小棍子就打遍了美食天下。这一桌子刀叉,得全用一遍才算吃完一顿饭,这不是摆派是什么?也罢,不显摆怎么显得他们和穷人不一样。
有宴会就少不了就餐,就餐就会有抛头露面、崭露头角的机会。所以餐桌礼仪再繁杂、刀叉剑戟再难分,也得烂熟于心。为此,童蕾着实下了一翻苦功夫。
上了几个月礼仪课后,礼仪学校为答谢学员也为了给学校造势,举办了一场大型宴会。号称邀请了各界名流前来参加,这着实让童蕾们大大地开心,一个个眼冒金光,像眼前依然摆满了明晃晃、金灿灿的金龟。
参加这么盛大的宴会,礼服、饰品可不能马虎。童蕾关掉了某宝网页,打开了专门卖高档服装的网站。可看了几眼,澎湃的心潮就平复下来。
NND,这简直就是抢钱!还是明抢。两片布条拼个裙子就几千+,童蕾感觉身上的肉被钝刀一刀刀地割下来。
她正想关掉网页,又一想,不行。她前期已经投入了那么大的成本,现在停下来,可真是血本无归了。不是有人说,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爬完吗?不过是再吃几个月馒头就水的减肥特餐呗。
当童蕾点下网页上的支付确认键,眼前浮现出自己身穿华服的高贵样子,身边还立着一位玉树临风的白马王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变魔术一样由邋遢变得高贵,由腐女变成淑女。盈盈细腰,款款而动,一举一动都带着优雅的范儿,童蕾深深地为自己的大手笔感到值得。
2.
宴会安排在一个高级会所,离市区稍远。童蕾在礼服外面搭了一件丝质外套,在镜子前照得镜子都受不了了,才出门叫了辆出租车。
临近会所,童蕾愉悦、兴奋的情绪被忐忑不安所代替。一来她从没参加过这种场合,担心会露怯。二来如果真被哪个富家公子看上,该怎么应对,她还没想好。
远远已经看到会所里辉煌的金光冲出屋外,映亮了夜空,豪气万分。童蕾随着衣光鲜亮的人群走进会所。
刚一进门,外套就被手带白手套的服务生接了过去,细心地挂好。做引导的服务生,友好、礼貌地引导着她进入大厅。童蕾心里通通直跳,她努力地掩饰着自己的紧张,拿着课堂上学的步调,刻意放慢速度。
映入眼帘的是一架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在大厅上空,零落的水晶在柔和但浓烈的灯光下璀璨生光,看得人眼花。
男男女女都穿着华贵、挺括的礼服,手擎着酒杯一脸傲娇。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簇聚在一起交谈着。侍者高举着放置美酒的餐盘,在人群中穿梭,不停地给客人们添着酒。
童蕾感觉自己置身在电影画面中,那个中世纪的晚会现场,好久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面对这个场面,她有些泄气。周围眼花缭乱的男男女女,让她的眼神完全找不到焦点,更别说钓金龟婿了。
“嗨。”正当童蕾不知所措的时候,她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童蕾转过头去,一个白白净净,梳着偏分发式,样子很斯文的男士站在她身边。
“嗨。”童蕾憋回去到嘴的“你好”。她觉得这个词在这种场合有些土气。
“在找朋友?”男士问。
“哦,不,我是自己来的。”童蕾吃不准该不该说实话。
“一个人来这种场合是比较无聊的。”男士风轻云淡地说着又看向人群,举手投足都让童蕾感到一种贵气。顺着他的眼光望去,那边不知是哪位名人出现,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童蕾笑而不语。礼仪老师曾教导她们,在这种场合要想给人留下好印象,注意两点:少吃、少说话。
正当两人无话可说的时候,一个穿着不俗,看着很妖娆的小伙子走过来,跟那位男士打招呼,“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带你见见我的朋友。”
小伙子留意到男士身边的童蕾,他迅速地看了下男士,脸上露出奇怪地表情,又转向童蕾说,“这位女士是......”
“我姓童。”童蕾大方地回答道。
“哦,童小姐。你的男伴我借用一下。”说着,小伙子就带着他的朋友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童蕾有些小失望。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确实有点懵。之前在家里背好的台词,刚才却一句也想不起来,错失了一个好机会。
想钓金龟婿的那些豪言壮志,此时像皮袍下的小那么卑贱,又那么渺茫。看着眼前红男绿女在推杯换盏,展示着自己的十八般武艺。童蕾却觉得索然无味,在大厅转了一圈,就去到阳台。
夜空,月亮如钩。它把吸收的太阳光勉强地洒给大地,朦朦胧胧地显示着它的存在。树叶在微风下沙沙作响,偶尔传来一声布谷鸟的叫声。
这恬静让童蕾陶醉。她把装着甜点的盘子放在桌子上,双手撑在阳台的栏杆上,大大地吸了一口气。这是自由的空气。
没有欠抽的马桶、漏雨的天花板、逼仄的房间、催收房租的房东的恶脸。没有睡不够的觉、拥挤的车厢、疲于奔命的工作,这才是自由。
“你在这里。”童蕾还沉浸在陶醉里,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微微侧过头去,是他。
“抱歉,我还没介绍我自己。我是宫文轩,很高兴认识你。”宫文轩介绍着自己,童蕾觉得自己也该这么做。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童梦涵。”童蕾给自己取了个诗意的名字。包装一下还是要的。
两人攀谈起来。宫文轩说话声音很轻,举止文雅、有礼貌,表现了对女性极大的尊重。这让童蕾很受用。她失落的心又升起了希望。总算这次没有白来。
但她一直绷着,生怕自己一得意,就现了原形。她要让宫文轩看起来,她是个矜持又高深莫测的千金大小姐。
很显然宫文轩对她有兴趣,两人分手前,他要了她的电话号码,并要送她出去。童蕾怕露馅执意不肯。她挨着高跟鞋磨破脚皮的疼痛,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看到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出租车上,童蕾早已忘记了脚疼。她心里在欢呼,真是老天不负有心人,也该她童蕾咸鱼翻身了。
3.
可是好梦不久长。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童蕾并没接到宫文轩的电话。她天天盯着电话屏幕,只要电话一闪,她就迫不及待地接起来。可那些来电,除了老妈的嘘寒问暖就是闺蜜艾琳约她逛街。
明明那天,两人面对面加了对方的手机号码。宫文轩不给她打电话只要两个原因,一是对方一时兴起要了号码,根本没保存。二是虽然那天他表现出对她有兴趣,可这种公子哥儿身边美女如云,或许早就把她忘了。
虽然这么想,可童蕾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幻想。既然他不打过来,我打过去不也一样吗?童蕾想了一万个开口的理由,一万次想拨出那个号码,可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女孩太主动,男孩会被吓跑的。这是大忌!大忌!
唉,空欢喜一场。这些公子哥儿、纨绔子弟本来就靠不住。终于,童蕾没了耐心,她恨恨地要把宫文轩的号码删掉,可按在删除键上的手指来回抚摸着按键,始终下不去手。
失望归失望,生活还要继续。豪门梦碎,童蕾又回到了苦逼的现实。
七月的上海,已经是火热。离开空调的房间,热气就立马包围过来,五脏六腑都被蒸得热热的。一进家门,童蕾就钻进浴室,站在滴滴哒哒、水流不畅的莲蓬下浇湿了自己。尽管刚洗完又是一身汗,可还是清凉了许多。
童蕾用毛巾擦着湿发,习惯性地拿起扔在床上的手机。电话上显示有一个未接来电,点开一看,童蕾不淡定了。是宫文轩打来的。早不打晚不打!童蕾感觉拿手机的手不由地颤抖起来,心里想,是拨过去、拨过去还是拨过去。
正做着思想斗争,手机上他的名字又亮起来。
童蕾看着手机不停地闪着,等振铃响了三遍后,深吸了一口气,接起电话。
“童梦涵吗?我是宫文轩,还记得我吗?”宫文轩声音里带着些许紧张。
“哦,宫文轩,你好。”童蕾假装刚刚想起这个人,很冷静地应答。
“明天有空吗?我想约你吃饭。”知道童蕾并没有忘记他,宫文轩的声音欢快起来,但仍然紧张。
童蕾脑子里两个小人开始打架。一个小人双手赞同,答应他。可另一个小人却说,绝不能答应。礼仪老师说过,男人第一次提出约会不要轻易答应。如果显得太心急,会让男人觉得太容易上手而不会珍惜。
可是好容易盼来他的电话,如果拒绝他,他再不理她了怎么办?两个小人互殴着,打得童蕾的心都乱了。.
童蕾这边在沉默,那边有些急了。
“那天你有事吗?”
“啊,哦,我刚想起来,我约了朋友,实在不好意思。”童蕾狠了狠心说。
“没关系,下次再约。那你忙吧。再见。”宫文轩的语气带着失望,可还是很决绝地挂上了电话。
童蕾呆呆地望着手机。心想,如果他真的喜欢她,不会这么容易放弃的,不是吗?是吗?
本来平静的心又一次被翻动起来,童蕾又经历了一段生而无味的日子。这次她连洗澡、上厕所也手机不离身,可再也没接到宫文轩的电话。
礼仪学习又举行了几次宴会,童蕾一次没落地都去了。她想当然地以为,这种场合或许会与宫文轩偶遇,然而并没有。致使她在每次宴会上,看到的每一个男人面孔都像宫文轩。
童蕾又开始恨自己不爽快地答应那次约会,眼睁睁地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
4.
周末艾琳又要拖童蕾去逛街,这几个月童蕾食不果腹,哪还有钱买买买。为了不扫艾琳的兴,她只能行尸走肉地陪她逛。
逛得累了,两人在星巴克要了咖啡,坐下来休息。刚坐下,童蕾就脱下鞋解放一下脚趾。逛街也是一场无声的选美,每个小姑娘都把自己打扮地像去相亲一样,童蕾当然也落这俗套。
为了漂亮,穿高跟鞋逛街也是迫不得已。辛苦了,脚趾们,回家给你们按摩。童蕾毫无顾忌地转动着脚趾,不经意地看了看周围。
她被两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仔细辨认后,发现确实是宫文轩和宴会上那个小伙子。两人很热络地交谈着,小伙子不时地用手轻拍着宫文轩,像在撒娇。宫文轩只是笑。
童蕾立马转过头。脸上一阵燥热,她把脚收到鞋里,坐直了身体,形似优雅地喝着咖啡。一旁的艾琳不时地拿出袋子里的战利品,在她面前反反复复地展示着。
果然,过了一会儿,宫文轩和他的男伴走了过来。
“Hi,童梦涵。这么巧!”宫文轩很兴奋,他的朋友也友好地跟她打着招呼。
“哦,是啊,真巧!”童蕾假装刚发现他,支支吾吾地回应着。看到两个帅哥来搭讪,艾琳眼里放出了光。
“一起坐吧。”童蕾貌似大方地招呼他们坐下,心里却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这次一定不能让机会再溜走了。
四人相互做了介绍,童蕾知道了那个小伙子的姓名,叫梁子辰。年轻人共同话题多,四个人坐在一起,聊得都很开心。童蕾偷偷瞄向宫文轩,却碰到他火辣辣的眼神,羞得她瞬间涨红了脸,只得假装捋头发用手挡住大红脸。
这以后,宫文轩开始约她。童蕾每次都痛快地答应。两人像恋人一样地相处着,可是宫文轩却始终没向她表白。
几个月的挥霍,吃糠咽菜都还不上那些欠款。童蕾不得不找了一份兼职,下班后去烧烤店做服务员,赚些外快来还债。尽管童蕾很厌烦那些非得把一顿饭吃到很晚,甚至喝了点酒就闹事的客人,但她没得选。
烧烤店的生意是越晚越火,每晚都要折腾到下半夜。童蕾正忙着,老板喊她去点菜,来客人了。童蕾下意识地看了看墙上的钟,心想,这都12点了还有人来。她放下手里刚收拾完的垃圾,拿起记菜本走了过去。
“要吃点什么。”走到那桌客人前,童蕾头也没抬地在本子上写下桌号。
“童......童梦涵?”一声惊呼,童蕾脑袋里像炸开了火药包。宫文轩?她怎么也没想到,像他这样的公子哥儿,也会光临这种路边摊。
“啊,你,哦......”童蕾恨不得现在来个山崩地裂,她好找个缝儿钻进去。
宫文轩很吃惊地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合上。为了掩饰尴尬的场面,梁子辰看着菜单,点了菜。
童蕾拿着菜本去了厨房,她像被抽去了灵魂的僵尸,麻木地做着事。当她恢复了意识,再看向那桌时,宫文轩和梁子辰早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童蕾感觉自己的心在麻醉时被掏了个洞,一连几天,都木木地不知道痛。可过了这几天,麻药劲一过,剧痛便洪水般袭来。
她哭得死去活来。虽然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为羞愧、懊悔、心痛还是什么而哭。
闺蜜艾琳并不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只知道那天碰到的两个帅哥,其中一个对童蕾有意思,而且两人发展得还不错。她还指望着能通过宫文轩,把梁子辰介绍给她。可她一跟童蕾提起宫文轩,童蕾就一脸生无可恋,于是她只能作罢。
5.
宫文轩没再联系童蕾。童蕾知道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并不是每个王子都喜欢灰姑娘。况且灰姑娘出现的时候,也不像她那么灰头呛脸。
心伤还需要时间来治。等伤口慢慢结痂,这段令童蕾羞愧的记忆也慢慢地被掩盖掉了。可是,几个月后的一天,她接到了宫文轩的电话。
“你好,童梦涵,我想见你。我在咖啡厅等你。”宫文轩的声音很坚定,坚定地让童蕾无法拒绝。错愕过后,巨大的幸福感涌来,童蕾觉得自己就是灰姑娘本人。宫文轩能在被识破她身份后还联系她,只能有一个目的。
童蕾精心地打扮了一下,镜子里的她脸上一片平静,心底却暗潮涌动。王子要跟她表白了,她的富贵梦马上就要成真了。
那是他们常去的咖啡厅,在那里,童蕾看到了宫文轩。
比起烧烤店的最后一次见面,宫文轩清瘦了很多,年轻的脸上竟看得出沧桑。看到童蕾,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这,没逃过童蕾的眼睛。她心里暗暗得意。
童蕾坐下来,坦然自若,静静地等待着美梦成真的那一刻。
桌上咖啡杯里的热气已经消散殆尽,宫文轩仍没有说话。他看起来异常紧张,不停地搓着手,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
童蕾却并不着急。像老鹰盯着爪子下的猎物,什么时候下口都不妨碍它能享受这一餐美味。唯有一点让童蕾不悦,就是对面这位白马王子一脸狭促,怎么也看不出他身为豪门子弟的气势。
“童梦涵......”宫文轩轻呷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后开了口。
“我......”看着童蕾直视着他,宫文轩又胆怯地闭上了嘴。
童蕾很享受这过程,一个豪门大少在贫贱女孩面前这么露怯,只能证明她的魅力有多大。
“有些事......有些事我觉得要跟你说清楚。”宫文轩好容易憋出一句话。
童蕾只是看着他,不作声。
“我跟梁子辰是发小,从小玩到大。后来他家发迹了,就搬出我们那个院。但我俩一直保持联系。”
“大学毕业后,我发展的不好,他就让我来他爸的公司做助理。说白了就是打杂,做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更多的是陪他玩。可这比我找的那些工作轻快多了,拿钱又多,我就答应了。”
“他喜欢我。他是个......是个......”宫文轩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我不知是出于对他的感激还是什么,总之跟他在一起也不反感,所以就这么跟他混着。”
“那天宴会,我本不想参加,我最受不了那种无聊的场合。每个人都带着华丽的假面具,怀揣着不同的目的,扮演着自己想要的角色。”
“很庆幸,我遇到了你。你和她们不一样。虽然我留了你的电话,可我没有勇气打给你。你是那么高贵、漂亮的千金大小姐。可我......”
“我忍受着相思的煎熬,也终于认清了自己。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当我鼓起勇气打给你时,你拒绝了我。那段时间我痛不欲生,我从没尝试过,爱能伤人那么痛。看着遥不可及的你,我想放弃。”
“可就是那么巧,老天给我创造了机会,让我们偶遇。你那么单纯、可爱、不做作,丝毫没有公主病。可我越觉得你好,越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那天在烧烤店看到你,说实话,我真的很诧异。可你就像落入凡间的仙子,让我看到了希望。”
“我现在已经离开了梁子辰,也找了一份工作。虽然赚的不多,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童梦涵,做我女朋友吧。我会用一辈子来呵护你。”说出这些话,宫文轩如获重释。他满眼期待地看着童蕾,等待着她的答案。
可他哪里会知道,他的这番话,让童蕾凌乱了。说好的富家公子呢?说好的豪门生活呢?童蕾心里如同被打翻了五味罐,所有滋味一涌而出。他竟然也跟她一样,是个普通人。是个普通人!
童蕾呆呆地坐着,大脑像被断了电,脸上露出凄清的表情。她转头看向窗外的花园,一个小女孩正在吹泡泡。大的、小的泡泡一股脑升上了天,在阳光的折射下像钻石一样闪着耀眼的光。女孩兴高采烈地扑打着那些泡泡,它们纷纷落地。童蕾清晰地听到一颗颗落地的气泡,发出阵阵清脆的破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