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照宫墙(六)

上一章:第五章  报恩

第六章  其其格来访

宫墙月

将沈嘉珞扶下背后,必勒格望着沈嘉珞那副模样,虽然心疼,但还是觉得有些好笑,他开口道:“明月妹妹,怎么去了一会儿就弄成这个样子了?被土匪打劫了?”

沈嘉珞朝必勒格一瞪眼:“你才遇到土匪了,我这是不小心跌在坑里了。”

将沈嘉珞稳稳扶住,必勒格伸手给她理了理头发上的草屑,顿了一会儿才说道:“兰兄弟想必不会让你跟着一起去捡柴火,你好端端待着不行,乱跑什么?”

沈嘉珞正准备回答,一直没吭声的赵佑岱接过话头,“许是被一只兔子迷了眼吧。”

必勒格一拍大腿,“你早说,我去给你逮个十几二十只回来。”

沈嘉珞闻言,笑着说好。

一直被必勒格扶着没走,沈嘉珞的右腿逐渐有些酸软,正想开口提议往前走时,赵佑岱与必勒格竟然同时出声:

“我背你走吧。”必勒格说。

“还是上来,我继续背你过去。”赵佑岱说。

许是没想到赵佑岱会这样说,必勒格面带疑惑地朝他看去。

赵佑岱倒是坦坦荡荡,“九王子,做事有始有终,这一段路也不长,我背明月姑娘过去吧。”

必勒格一想也有道理,就点头应了,他看向沈嘉珞,“明月,那就让兰兄弟继续背你吧。”

沈嘉珞只好点点头,只是耳垂有些发红,她伸手摸了摸。

沈嘉珞脚伤了,但是三人肚子还饿着,必勒格抓的鱼也不能浪费。因此赵佑岱将沈嘉珞轻轻放在系马的地方,就和跟着必勒格一起去烤鱼了。

蓝天悠悠,微风和煦,八月的阳光照在两个忙活的男子身上,给他们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必勒格有些冷厉的面容温和下来,而赵佑岱的温润和着风,一起悠悠吹尽沈嘉珞心里。

不多时,鱼烤好了,必勒格挑了一条最大的递给沈嘉珞。沈嘉珞眉开眼笑地说:“哥哥真好!”

必勒格眼角一跳,他叫沈嘉珞妹妹是亲昵,可是沈嘉珞叫他一声哥哥,却将他那些旖旎神思全都打散了。

他摸了摸下巴,这姑娘,果然年纪小,不怎么开窍!

赵佑岱将那些话全都听了进去,摇摇头,看着沈嘉珞一直拿着鱼吹来吹去,好心叮嘱道:“小心烫,还有,这鱼有些刺,你吃时小心一些。”

沈嘉珞像毛被理顺的猫,点点头,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赵佑岱不再看她,与必勒格谈些有趣的话,不时大笑起来。沈嘉珞在一旁看着,赵佑岱笑着的时候,眼睛里像是镶满了星星。

鱼吃完后,沈嘉珞被必勒格扶上马,为了那只伤脚,沈嘉珞不敢跑太快,其余两人也跟着她慢悠悠地走着。

回到舅舅家的沈嘉珞自然是被数落了一通,萨仁将沈嘉珞的脚缠了个牢牢实实,远远望去,活像端午时吃的大粽子。

沈嘉珞哭笑不得,她拉住萨仁还在缠布的手,“萨仁,真的没有那么严重,你裹这么厚,我还怎么下床啊?”

萨仁义正辞严地说道:“小姐,十天内你别想下床了,就好好休养着吧。”

沈嘉珞一听十天,头都大了,她摇着萨仁的手撒娇道:“萨仁,没有那么严重,我涂了兰长青给我的药,已经好了许多了。十天都在床上,我怎么受得了!”

“小姐,当时塔娜小姐交代过我要好生照料你,如今出了这事,塔娜小姐要是还在,她心里该多难受啊。”

一听母亲的名字,沈嘉珞顿时住了嘴,她乖乖地躺好,“好了,萨仁,我听你的便是。”

萨仁瞬间又换上了一副笑颜,“小姐真听话。”

之后萨仁说了什么沈嘉珞都没有仔细听,她出神地想着,身边的每个人对母亲都有印象,她虽然不在了,可是还活在他们的记忆里。可是对沈嘉珞来说,母亲对她而言,却是一段空白。如果母亲还在,也许父亲脸上的笑容就会多一些,也许舅舅的白发也会少一些,也许沈嘉珞也会更快活一些。

赵佑岱回到房里后,从包袱里翻出纸和笔,又托奴仆寻来了墨汁。他铺开信纸写道:母妃,我已到若尔草原,一路平安顺遂,并无大事。只是在河边取水时,不小心跌入河中,幸得一位姑娘相救,现在与这位姑娘在她舅舅家做客。说来有趣,这位姑娘与于胡九王子有些交情,我也因此认识了九王子必勒格……

写好信后,赵佑岱将信用蜡油封好,掀开毛毡走到门外,寻了个开阔地带,掏出一把精巧的哨子,吹了起来。

哨声响了一会儿,一只黑中带着些白色花纹的信鸽,从天上俯冲下来,稳稳地落在赵佑岱的肩头。站定之后,用头轻轻蹭了蹭赵佑岱。

赵佑岱理了理它身上被风吹乱的羽毛,将信绑在它的腿上,大手一挥,那只信鸽就像箭一般冲了出去。

想着沈嘉珞那只伤脚,赵佑岱又回到房里,在包袱摸出些药来,揣在袖子里,就往沈嘉珞房里走去。

沈嘉珞正在发神,忽然听见萨仁喊了声“兰公子”,刚一回神,就看见赵佑岱掀开毛毡走了进来。

他还是一贯的样子,嘴角带着笑意,开口道:“脚好了一些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朝沈嘉珞走了过来,每走一步,都像在沈嘉珞心上敲了重重的一下。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又发烫了。

“嗯?脚好了一些没有?”赵佑岱又出声了,这次的语气重了一些。

沈嘉珞讷讷说了一句:“好了很多了,你随意坐。”

她随意指了一个地方,就将脸用被子盖了起来。

完了,脸都红了,怎么见人。

可是赵佑岱还是不放过她,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坐不坐无妨,我只是来瞧瞧恩人的脚。”

一听恩人这词,沈嘉珞顿时舒了一口气,对,赵佑岱是来报恩的。

她将被子放了下来,掀开被子,将那只裹得像粽子一样的脚晾在赵佑岱眼前。

“你要瞧就瞧。”沈嘉珞语气发硬,不知道是在跟谁置气。

看见那裹得像粽子一样的脚,赵佑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沈嘉珞觉着尴尬,动手又将被子给裹了上去。

“笑我做什么,都是萨仁给裹的,我说了不要这么厚,她就是不听。”沈嘉珞辩解着,语气里还有些委屈。

赵佑岱收了笑,他从袖子里拿出几瓶药,又将沈嘉珞的被子轻轻掀起,抬眼对她说道:“裹得太厚反而容易阻塞血气。”

赵佑岱伸出手将纱布一圈一圈解下来,露出葱白的脚时,他的神色有些发紧。

沈嘉珞赶紧捂住脚,脸色通红地说道:“不用了,我让萨仁给我包。”

梁朝的规矩沈嘉珞又想起了一条,女子的脚不可以给男子看。

赵佑岱掩住眼底的情绪,坦坦荡荡地说道,“明月姑娘,兰某这是在报恩,明月姑娘不要多想。”

又是报恩,沈嘉珞的心又落了下去,但是赵佑岱的手一直在脚踝那里揉来揉去,沈嘉珞的心像是被猫挠了一般。

“你能不能快点?”沈嘉珞终于忍不住了。

赵与岱看她脸色通红,有些得意之色,应了一声,开始慢条斯理地缠着纱布。

终于将布打了个结,赵佑岱将沈嘉珞的脚轻轻地放回去,又盖上被子,很是诚恳地说道:“明日再来给恩人换药。”

语罢就施施然走了。

沈嘉珞倒在被子里,赵佑岱这番投桃报李,她可真是受不起。

第二日一早,沈嘉珞正睡得迷迷糊糊,就被门外一阵吵嚷的声音吵醒。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正想翻身起床去看时,忽然瞥见自己的脚。

她认命地长叹一口气,叫了一声萨仁。

萨仁从房外应了一声,掀开毛毡,满脸笑容地说道:“小姐,今天来了一位模样俏丽的女子,听说是专程来寻九王子的。”

沈嘉珞一听也有些好奇,想出屋去看看,却被萨仁一记温柔眼刀吓得缩回了脚。

“小姐,你就安心躺着吧,总有机会见到的。”

沈嘉珞只好应了一声。

晌午的时候,沈嘉珞正靠在榻上看闲书,书中讲的都是些儿女情长,她虽然觉得无趣,但是时日悠长,总得打发打发。

眼前忽然亮了一下,沈嘉珞放下书朝门口望去。

一个女子就掀开毛毡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必勒格。

“这可是明月妹妹?”那个女子温柔开口。

这声音如同莺歌鹂语一般婉转好听,既清脆,又带着柔意。

沈嘉珞的脸上带着笑意,“正是,不知你是?”

必勒格站在女子身侧出声,“明月,这是其其格,大臣巴特尔之女。听说你伤了脚,特意过来看望。”

沈嘉珞看了一眼必勒格,今天的他似乎像她刚刚认识他时,眉眼之间皆是稳重。

她点点头,“其其格姐姐有心了。”语罢又招呼两人坐下。

那女子款款走到椅子旁,挨着必勒格坐下。沈嘉珞打量了一下这位模样俏丽的女子,她穿着一身淡黄的衣裙,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明眸善睐,周身洋溢着一股温柔之气。而旁边的必勒格和她相反,两人气质不同,搭配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

沈嘉珞对其其格很有好感,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其其格一边应着,一边含着笑意看着必勒格。

沈嘉珞瞅到了,觉得其其格的一举一动很符合书里说的眉目传情和暗送秋波。

只是今日的必勒格格外沉默,其其格问到他时,他才回应一两句。

萨仁进来奉茶时,也围着其其格不住地夸赞,什么沉鱼落雁之姿啦,什么闭月羞花啦,萨仁把在梁朝学过的那套的话术全都用在了其其格身上。

萨仁夸得实在太过夸张,其其格的脸都红了起来,连忙用帕子捂住了脸。她虽然在害羞,但是眼神一直望着必勒格。

必勒格忽然起身,对其其格低低说了一声走吧,向沈嘉珞告辞之后,就带着其其格离开了。

沈嘉珞一头雾水,今天必勒格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今日也没有什么地方开罪他啊?

想不明白,沈嘉珞也不打算再想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把这只脚给养好。她蒙着被子睡过去,直到掌灯时分才悠悠转醒。

一睁眼,赵佑岱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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