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之战上映前,我们分手了

复仇者联盟终局了,我们十一年的感情也走到了终点——

前些日子在朋友圈看到一个姐妹发的这样一句话,颇为感慨。她是我大学在社团里认识的一个女生,因为跟她挺合得来,这些年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而她跟男朋友的恋爱史,我也略知一二,堪比一段漫威电影史。因为,他们的爱情,始于漫威,始于《钢铁侠》。

2008年5月,《钢铁侠1》上映,漫威宇宙开启,在全世界掀起热潮。我这姐妹,这里姑且称她为丽娜吧。那时,我们在读大一,都是穷学生,从没想过花钱去电影院看电影,而且好的电影院离学校太远。

《钢铁侠1》上映后,同学们都在等着网络资源。好不容易等到电影下线,原本我也想下载下来看看。可有一天,我路过生活区广场,看到一张海报,上面用硕大的美术字标着“钢铁侠”,一下就吸引我走了过去。我一看,原来是校影评协会准备在周六的阶梯大教室里,播放《钢铁侠1》。我很激动,立马打电话给丽娜,让她周末陪我去看。丽娜周六正好没事,便答应了。

那天,电影要到晚上七点才播放,我们大概下午五点就到教室了。因为怕去晚了,占不到位子。我们的晚饭都是打包到教室里解决的。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五点半就陆陆续续地有很多人进来了,到六点半教室里的位子已经被坐了90%。我和丽娜旁边还有一个座位,因为是三个座位正好连一排,估计人家看到我们两个女生,也不好意思坐到旁边的空位上。

就在这时,一个男生走到了旁边,对我们礼貌笑笑,问:“同学,这个位子有人吗?”

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点懵,愣了十几秒,才摇摇头说:“没有。”

然后,这男生就坐到了丽娜旁边。刚开始有一丝尴尬,丽娜脸转到我这边来无奈地笑了,她的脸上泛起了潮红,不知道是被室内空气闷的,还是害羞。

一会儿,这男生打开了话匣子,他主动介绍起自己:“我叫孙科,经济学院一年级生,你们呢?”

谁又能料到,在丽娜回答了孙科的问题后,两人会开始长达十一年的感情纠葛。命运的不可控,就在于你永远无法预测,一个看似平常的瞬间,竟会给余生带来蝴蝶效应般的势能。

丽娜将垂下来的头发轻轻挽到耳后,笑着对孙科说:“我叫丽娜,外语学院一年级生。”

那天电影结束之后,我们彼此留下了联系方式。我也不知道丽娜具体是什么时候跟孙科在一起的,我只知道这个重色轻友的妹砸,不久后就不再跟我一起去晚自习了。直到有一天,我在同一个自习教室,发现她跟孙科坐在一起,不时还相视而笑,我才知道我特么被“甩”了!

后来我有问过丽娜,她和孙科是怎么看对眼儿的。她说,他很幽默,经常逗得她很开心,而且很细心,对她很好。那一刻她说起他时,两眼都会放光。后来她还补了一句:那天看《钢铁侠》时,他走到我们座位旁边,教室的日光灯给他的头发勾勒出好看的光。我看见他笑容洋溢的脸,我觉得他就是我的钢铁侠。

听到这么肉麻的话,我非常不留情地戳破她的美梦。我说,你要小心,这种油嘴滑舌的男生,不见得靠谱。然而,恋爱中的女人,哪听得进去这些话呢。特别是对于丽娜这种爱了就甘愿为夫君洗手作羹汤的女子。

不过后面两年,两人的关系倒是挺稳定的,没闹出什么大矛盾。

2010年,《钢铁侠2》上映了。那时,我们已经大三下学期。孙科一直在外面做些跟手机相关的兼职,也赚了些钱。这次,他们不用再在阶梯教室看电影了。孙科一早就买好了两张票(本来说要请我,但是我不愿意当电灯泡),兴奋地跟丽娜说请她看电影,纪念两人认识两周年。

那天,孙科和丽娜看完电影后,一起去吃了西式大餐。丽娜在朋友圈晒了张牛排图,并写道:两年了,一切都越来越好,希望就这样白头到老。那晚,两人彻夜未归。

一个多月后,丽娜慌慌张张地来找我,她说她的那个没来,我问哪个?她脸一红,说,哎呀,大姨妈啦!

然后她坦白告诉我,之前看电影那天晚上,她将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了孙科。是的,他俩恋爱了两年,直到那个晚上才第一次发生了关系。丽娜说,之前孙科也有跟她提过这方面的要求,但是她始终没有迈过心里的坎,孙科就没有勉强她。可是那晚,她喝了点红酒,在小旅馆潮湿的房间里,她半推半就成全了他。

我问,你们戴套了么?她点点头。我说,戴了套还怕什么?她说,可是大姨妈已经迟了一周还没来。我问,你验了吗?她摇摇头。于是我带她去超市买验孕棒。她在宿舍的卫生间里自己验了大概十几分钟才出来。她一出来,我见她脸色铁青,就知道完了。

我问,阳性?她点点头。然后我看到了验孕棒上面刺目的两条红线。我安慰她,说验孕棒也不见得靠谱,还是去医院检查下。可丽娜似乎就认定自己已经怀孕了,开始哭起来。我悄悄打了电话给孙科。他隔了半个多小时才过来,刚到时我见到他脸上转瞬即逝的厌恶,我很确定我没有看错。

他一来就说:“别哭了,先去医院检查下再说吧。”

丽娜双眼通红地望着他,问:“如果真有了,你会离开我吗?”

孙科一时语塞,走过去抱住丽娜,摸着她的头说:“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后来,我们一起带丽娜去了医院。医院检查结果正常,并没有怀孕,一切都是虚惊一场。我时常在想,如果当时丽娜真的怀孕了,她是不是就不会跟孙科纠缠这么多年?但这种假设毫无意义,因为我并不知道这对丽娜来说,会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从医院出来,趁孙科没在我们身边时,我悄悄跟丽娜说,我觉得孙科并不是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你以后要小心一点。丽娜只是点点头说知道了,这之后她仍然跟孙科在一起,直到毕业。

大四的学生分成两派,一派考研,一派找工作。丽娜和孙科都决定考研,两人整天腻在自习教室里。他们的目标很一致,都想考到北京同一所大学去。

2011年3月初的时候,考研成绩出炉,丽娜没考上北京那所理想大学,后被调剂到了本校。孙科直接落榜。

面对抉择,丽娜告诉孙科:“如果你还想再考一次,我就放弃本校资格,陪你再考一次。”

孙科很坚决地否定了丽娜的提议,说自己想出去工作。

到了大四下学期,孙科就开始忙着实习,丽娜则忙着毕业答辩。六月拿到学位证后,孙科就正式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他找了一份销售工作,经常出差应酬。丽娜和孙科在外面租了房子,过上了同居生活。

9月时,《美国队长》上映。丽娜看完后很激动,被美队的完美身材所征服。

她对孙科说:“你瞧瞧人家这身材,你也该健下身,瞧你这肚腩都快出来了。”

孙科听了不高兴,说:“身材再好有什么用?我的目标,就是当一个像钢铁侠那样的商业巨子。”

丽娜鄙视道:“庸俗!”

孙科回:“对,我这样庸俗的人你不也爱吗?”

那是第一次,丽娜感觉到自己和孙科的价值观产生了冲突。不过,她很快绕过了这个话题,只是跟孙科打闹了一下。

2012年5月,《复仇者联盟》上映。看完这部电影的第二天,丽娜和孙科在屋子里大吵了一架。

那天晚上,孙科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丽娜刚把他扶进门,他就吐得满地都是。丽娜将他扶到沙发上坐下,给他拿来湿毛巾擦脸。孙科却把她的手打开了,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

丽娜看见很错愕,问:“你什么时候学上抽烟的?”

孙科笑笑,说:“你觉得我这种工作不抽烟能行吗?”

丽娜责怪道:“当初我让你重新考研,你就是不听我的。你要读个研究生出来,至于找这样的工作吗?”

孙科激动地坐立起来:“我这工作怎么了!我他妈这么辛苦工作还不是为了你?”他说一句拍一下茶几,“我不工作房租谁交?你的生活费哪里来?我还不是想现在好好奋斗下,快点实现财富自由!”

丽娜有些惭愧,她没再跟孙科争吵下去,只是念了《复仇者联盟》里的一句台词:“自由是生命中最大的谎言,如果接受了这一点,你的内心,就能得到和平。”

丽娜起身,难过地进了房间。孙科在后面骂道:“我和平你妈的!”

2014年4月,《美国队长2》上映。同年夏天,丽娜研究生顺利毕业。她成功考取了本市一家事业单位,开始有自己稳定的收入。而孙科经过几年的努力,也当上了公司的销售主管。

2015年5月,《复仇者联盟2》上映。看完电影后,丽娜问孙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识就是看漫威的电影吗?”

孙科说:“当然记得啊,怎么会不记得。”

丽娜说:“这马上就快七年了,人家夫妻都七年之痒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啊?”

孙科说:“等我事业再好一点吧,现在升了主管还不到一年,正是职业上升期呢。”

丽娜“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未料到的是,这之后两个月,孙科被调到了杭州去工作。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丽娜时,丽娜很委屈,问:“为什么你不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孙科只是抱抱丽娜,说:“对不起……可是这个机会很重要,我的薪资会翻一倍。”

丽娜推开他,气道:“薪资薪资,你眼里就只有你的工作你的薪资?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孙科说:“等我在那边稳定后,就将你接过来,娶你。”

丽娜心软了,她不想放弃这么多年的感情,只好答应了孙科。此后,两人开始了异地恋。

异地恋的头一年,两人的感情依然如往。每天临睡前,两人都要视频聊下各自一天的见闻,互道晚安。人一旦习惯了某种孤寂,就会把一切看得理所当然。

2016年5月,《美国队长3》上映。丽娜特地跟孙科约在同一天,差不多同一场次,在不同的城市看了这部电影。

看完之后,他们通过视频交流着各自的看法。丽娜支持美国队长,孙科支持钢铁侠。

丽娜说:“美国队长有情有义,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救自己兄弟。”

孙科却说:“美国队长那是自私,他考虑过钢铁侠的感受吗?钢铁侠的父母都被冬兵杀死了!”

丽娜说:“美国队长有自己的难处,但他象征的自由精神我是向往的。”

孙科却说:“复仇者联盟的超能力太强,应该被政府管束。不然这世界还不乱套了。”

丽娜说:“好吧,你喜欢你的钢铁侠,我继续爱我的美队。”

孙科却说:“你不就是吃美队的颜吗?”

丽娜说:“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肤浅吗?”

…………

很奇怪,自从这次后,丽娜觉得自己越来越容易跟孙科争执了。不知道是因为长期分居而积压在心里的幽怨,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宣泄,还是她跟孙科的感情从根本上出了问题。两人视频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好几天都不联系,彼此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2017年春节,已经26岁的丽娜,在父母强烈的要求下,偷偷回家相了亲。她见了三个相亲对象,没有一个满意的。有的男生并不差,只是她依然忘不了孙科,跟别人聊天时,眼前浮现的都是孙科的样子。

相亲失败后,丽娜暂时把感情的事放到一边,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中。很快,丽娜也得到了领导的赏识,晋升了职位。

5月份,《银河护卫队2》上映了。去上映前一天的晚上,丽娜打电话给孙科,问他明天要不要去看这部电影,孙科说对这电影没兴趣。但丽娜却听见了他屋子里传来女生的声音,隐约像是“银河护卫队我想看”。

丽娜直接问:“为什么你那边有女生声音?”

孙科说:“我现在在公司加班呢?”

丽娜说:“是吗?”

孙科说:“对呀,你想什么呢!”

丽娜沉默地挂掉电话。第二天她独自一人去电影院看电影,这算是一部喜剧片,里面有很多笑梗。当看到星爵和卡魔拉跳舞时,她想到了自己和孙科。于是她不可遏止地哭了起来。在那场电影中,全场都在接二连三地笑,或许她是唯一哭的人。

2018年春节的时候,孙科回来找丽娜。他向她求婚了,他让她跟他去杭州发展。丽娜再三考虑后,拒绝了他。

丽娜说:“当初你为了事业,放弃了我。现在我也要为了我的事业,放弃你了。”

如果换在几年前,丽娜肯定义无反顾就跟孙科走了。但是现在,已经27岁的她似乎已经丧失了这样去爱的勇气。你要问她还爱不爱孙科,她会回答说,爱,只是比以前自私了点。

孙科也没想到丽娜会拒绝自己,他求道:“你再给我一年的时间好不好?我争取今年在那边付个首款,买个小户型。这样我们就有个窝了。”

丽娜说:“我可以给你一年的时间,但我不会等你。如果在这一年,我遇到合适的人,我会结婚。”

孙科咬咬牙,说:“好。我希望新郎是我。”

2018年5月,《复仇者联盟3》上映。丽娜邀我一起去看了这部电影,就像十年前那个夏天一样,我俩坐在一起,等待电影开场。然而,这次身边没有了孙科的位置。

电影的结局,好多喜欢的英雄都“消失”了。丽娜问我,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和孙科的爱情也要消失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戳了下她脑袋,骂她整天胡思乱想的。

8月,孙科告诉丽娜已经买了一套房子,是精装修的那种,马上就可以入住。丽娜听到这个消息,内心并没有太大波澜,只是恭喜了孙科。

12月的时候,丽娜的单位正好有个机会去杭州出差。丽娜没提前告诉孙科,按照他给她的地址,自己找了过去。打开门,她却看到孙科的身后站着另一个女生。那女生主动走到门口,跟丽娜打招呼:“你好,我是孙科的女朋友。”

气氛尴尬了那么几十秒,然后丽娜硬挤出一个笑来,对孙科说:“我来杭州出差,就想过来看看。你忙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没有闹,没有哭,她只是觉得自己在转身那一刻心彻底死了。孙科还追出来,求丽娜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丽娜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淡淡地说了四个字:“祝你幸福。”

后来,丽娜告诉我,原来孙科在杭州那边早已有了另一个女朋友。但是那个女朋友跟他性格不太合,两人经常吵架,分分合合。每次分开的时候,他就想到丽娜的好,想要跟丽娜在一起。

我很想说,其实在十年前我就提醒过你,这种油嘴滑舌的男生,不见得靠谱,但终究没忍心。我想,有的人必须得自己去爱情里跌倒、受伤,这样她才能练就一身坚硬的盔甲,以云淡风轻的态度面对人生的爱别离、怨憎会,才能在遇到真正对的那个人时,对他说:我们相爱吧,像未曾受过伤一样。

2019年的春节,丽娜又去相亲了,这次她认识了一个很不错的男生。她给我看了相片,长得很帅气,喜欢健身,肌肉壮实。

我调侃她,我说你是按美队找的吧?

她坦然回答,是啊,以前我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钢铁侠,没想到最爱的还是美队。

再过几天,《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也要上映了。丽娜在朋友圈写下那句话,是对过去的一个告别。就像漫威结束了一个历程,又将开始另一个新的历程。对这个对爱诚挚的女孩来说,这也并不是一个结束,或许是另一个美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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