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旧朴素的沙发上坐着两位老人,老两口就静静的呆坐在电视机前,眼睛盯着画面已经变成雪花的荧屏。然后,电视一黑,荧屏上只剩下蓝色的LOGO在上下左右的漂浮移动。
蓝色的荧光映在两位老人面无表情的脸上,诡异非常。
良久,老婆子说话了:“老头子,刚才电视新闻说的是咱儿子的事情吧?”
老头子:“嗯。”
老婆子:“那......儿子是我害死的吗?”
四个半小时之前,两位老人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当地的新闻台开始播放报道:
“36岁男子因肥胖致死,竟在家中腐烂十天,邻居报警后才发现
2019年7月31日下午18:25
今天下午11点左右,一名36岁的中年男子在D市喜乐小区A栋1304室被发现死亡多天。据知,该男子与年迈的父母居住在一起,男子十天前就已经死亡,而老两口竟毫不知情,仍然居住在房子里面正常生活。
据报警的邻居表示,并不曾见过该男子,但都知道老两口有个儿子,所以这男子应该就是那个儿子,可能是因为在外工作不经常回家的原因,老人一年也见不到几回,他们更不可能见到了,并表示这一段时间没有听见过异常的动静和看到可疑的人,不清楚该男子的死亡原因。
目前,D市警方已经排除刑事案件可能。
事发在喜乐小区A栋,当时正值午饭时间,此事在小区内引起很大的轰动,有数十人在附近围观。
警方采集了1304室附近的住户信息并进行信息排查,但住户都称并不知道他何时回的家,还有人表示没怎么见过该男子。
下午16点,D市警方通称,死者由于死亡时间较长,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死亡原因并不好确认,目前已排除刑事案件可能,具体案情警方仍在调查中。”
2.
古旧的实木桌上摆放着一个相框,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上有四个人,两个大人两个小孩。
两个老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照片对面,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屋里没有开灯,只有凄惨的蓝色荧幕光映射着四周,显得房间异常的安静。
“老头子,我去做饭了,还要吃饭呢。”老婆子率先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安静。
“哦。”老头子毫无生气的应答道。
“要不少做一点吧,吃多了容易死,那少吃一点不就好了?对吧,老头子。”老婆子斜着身子,歪着脑袋,向与自己相伴多年的老伴求证。
“嗯,少做点。”老头子喑哑的声音传来。
少顷,老婆子穿上了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围裙,走进了厨房,简单做了点饭菜,迈着轻盈的步子,将饭菜摆到了客厅里小小的餐桌上,然后又摆上了三个人的碗筷。随后老头子安静的坐在餐桌边,双手交叉相握,恭敬的放在餐桌上,静静的,像是在等着什么。
“去吧。”老头开口说了话。
老婆子不说话,起身端起左手边的白瓷碗,缓步慢移的向着里头的一个房间走去。老头子的眼神随之跟着移动,浑浊不堪的眼球缓缓转动,向人证明它的存在与价值。
白瓷碗里装着水,清可见底的一碗水,稳稳的端在老婆子的手上。终于她来到一个油着白漆的门前。
咔嚓——
门开了。
老婆子的手颤颤巍巍的端着那一碗清水,向黑暗中走去,待眼睛适应了黑暗,便把手中的碗放在了屋里为数不多的家具之一——一张黑的有些发亮的漆皮桌子上。
那黑黝黝的桌面上的白瓷碗,那碗,白的有些刺眼。
随后,老婆子一声不吭的向客厅走去,“砰~”的一声,也随手关上了那道通往光明的门。
“吃饭吧,老头子。”
老头子吭了一声,放下相握的双手,默默地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老两口认真的吃饭,也不说话,餐桌上只剩下咀嚼吞咽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内回响。
3.
与此同时,黑暗的那间房里有了声响,与桌子相邻,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是一张床,床上的东西动了动,占据了半个房间的影子也跟着晃了晃。
透过微弱到不可见的电源指示光,隐约可见,那张床上应该是一个人,一个体型非常庞大的人。
一只粗胖白嫩的手伸了出来,沿着桌子边缘摸了摸,没有摸到东西。又继而摸了摸,摸到了那只碗。
然后,那只手顿了一顿。
一只眼睛露了出来,眼睛望着那道关死的门,眼神透露出悲切,这两个老人对他非常好,从来都有吃不完的东西,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他有一个似乎完美的童年,一家人和乐圆满,可一切都在他哥哥10岁的时候化为泡影。
他恨,他好恨,恨他,恨他们。
他已经恨到无力,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惊恐与怨恨,却因为这具身子而无法做出任何的行动。
此时,这漆黑的房间里只他一人,他静默着。这二十几年来,他从未离开过这间房,唯一见过的光亮就是那扇门打开时的白。
为了哥哥的嗜吃的体质不异于旁人,我要胖一点;
为了让哥哥觉得自己是一个正常人,我要胖一点;
为了他们,我的父母,我要再胖一点。
这一胖,便是二十六年。
二十六年间,我们就像牲畜一样,在这个房间里被圈养了起来。
那只白嫩的手在床头按下一个按钮,桌子后面的墙竟然缓缓的向两边收起,就像超市的推拉门一般,两个空间神奇的组合在了一起。
那双眼睛悲伤的看向对面的那张床,是的,上面已经没有了人。早上的时候,哥哥死了,是先他发现的。
片刻之后,墙壁缓缓合上,庞大的身躯扭了扭,那双眼睛也消失不见,埋进黑暗。
房间的影子在悄然地变换着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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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老两口又重新回到老旧朴素的沙发上,静静的呆着。电视荧屏没有了蓝色的光,墙上老旧的钟表在“嘀嗒嘀嗒”的走着秒针。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约莫一刻钟,老婆子:“老头子,儿子是不是......”
老头子:“嗯。”
老婆子:“嗯,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