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回忆我的姥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2018年的清明节到了,在这个日子我特别思念早已逝去的姥姥,遂在此写下文章悼念她老人家。

我的姥姥姓田,生前是一名再普通不过、平凡不过的农村妇女,她的生日是农历二月初二,民间俗称“龙抬头”,按照当地农村一些老人的说法,这个日子出生的人八字硬。而姥姥的一生的确不怕鬼神,甚至还帮村里中邪的人驱赶,算是应了这个说法。姥姥有个事很有传奇色彩,据说生我二舅的时候,姥姥正在田里干活,突然感觉要生了,马上自己回家烧好热水,生下了孩子,自己剪断了孩子的脐带,把小孩洗好包好,完事自己扛着锄头又回去地里干活,啥都不耽误。这说明姥姥不光命硬,身子也够硬,不然在那个年代是活不下来的。

姥姥出生于1921年,正是中国历史上最动荡混乱的年代,姥姥经历了军阀混战、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虽然不曾上战场,却吃尽了战争带来的苦受尽了罪,她与当时的老百姓一样,以惊人的毅力对抗着贫困与饥饿。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重大的历史变革,却很少听她提起,更没有抱怨,好像他们都只是生活的看客,其实苦难早已溶入他们的血液里、身体里、容貌里、性格里,他们是历史的活化石。姥姥作为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的一员,生活单一,消息闭塞,她参与历史的方式就是,无怨无悔的挑起生活的重担,本本分分做好田里的活计,打出粮食,侍候公婆,照顾老小。

姥姥年轻时上门提亲的人很多,一是模样生得俊俏;二是干活做营生是一把好手,无论是田里的活还是家务活,样样拾的起来;三是因为她还有一双人人称颂的小脚,标准的三寸金莲。据姥姥说她在五六岁即开始裹脚,由姥姥的妈妈亲手将女儿的脚前骨生生掰断,脚趾全都窝在脚下,再缠上白布,撕心裂肺之痛不消细说,更多的还是对心灵的伤害,一双小脚不知裹住了多少女孩儿向往自由、追求幸福的脚步!

姥姥在嫁给姥爷之前,互相都没见过,他们完全遵循了那个年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姥姥跟姥爷结婚的时候,姥爷刚满13岁,而姥姥已经是19岁的大姑娘,其实就是做了“童养媳”。所以,姥姥嫁进去后,一开始不像在做人媳妇,更像在照顾“孩子”。常常是白天陪姥爷玩,晚上哄“孩子”睡觉,要是姥爷不小心在别处贪玩睡着了,还要负责抱着“小丈夫”回家。封建家庭规矩多,年轻媳妇地位低,姥姥又能干,天天从早忙活到晚,从家里忙活里田里,在挣工分的时代,她是村里挣分最多的。

而姥爷在姥姥的照顾下,一直读书上学,后来去了工厂上班,兢兢业业一直到最后光荣离休,那时候姥爷在工厂干会计,每天骑着一辆大金鹿自行车来回,下班时可以从工厂的食堂带回一个白面馒头,让村里人羡慕不已。可以说姥爷能这么顺利的上学工作,背后全靠姥姥的奉献照顾支持。而姥爷一生最遗憾的事是因为家庭成分问题,始终没能入上党,这也是姥姥念叨最多的。

    姥姥胆子还特别大。三年困难时期,全家人陷入饥饿的困境中,只要有一点吃的,姥姥就紧着姥爷和孩子们先吃,好几次自己都饿晕过去。再后来,所有能吃到的东西全都吃光了,只有村里最高的老槐树顶上还有点槐花,姥姥就敢冒险爬上去,可怜她一双小脚,要爬连男人都不敢爬的高树,结果又累又饿,从树上掉下来,摔得背过气去,幸亏还是命硬,最后又活过来。

姥姥没有文化,不识字,不懂什么大道理,对生活要求不高,甚至不会花钱,男人管家,她甚至没见过什么钱。老了后,儿女们给她买的衣服、床单,她都要攒起来,我印象中姥姥铺的床单永远是最破的那条,橱子里却攒了一堆新床单,一直到去世都舍不得铺。她们那个时代的妇女是不会享受生活的,可她却用天下最伟大无私的女性之爱关心着自己的丈夫,从没让姥爷下过一次厨房,用最无私纯朴的母爱照顾着四个孩子,抚养他们长大成人,后来又照看孙辈们,把我们一个个带大。

    我以前跟姥姥开玩笑说,她没生在一个好时代,她年轻的时候是封建家庭,婆婆厉害,媳妇受气;可等她老了熬成婆,恰逢时代换了天,妇女解放,媳妇们翻身厉害起来,好像一辈子没踩在点上。但姥姥却很知足,她总说她出生的日子好,身子硬命硬,什么生病、中邪的事,一点找不上她。她老人家一生辛勤劳作、积德行善,的确到老也没染上什么恶疾,最后寿终就寝。

姥姥去世后,我只梦到过她两次。一次是前年怀孕时,梦到姥爷姥姥要给孩子钱;第二次是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孩子睡觉后总是哭闹,我迷迷糊糊中好像梦到了姥姥,我说你来看孩子啊,知道了!然后孩子后面就睡的安稳。

    以前我也不信所谓的托梦,可是如今我宁愿相信这是对亲人美好的思念,又是一年清明节,希望姥姥此刻在天堂健康开心!

附:

图片发自App

我的姥姥,田氏,名玉贞,生于一九二一年农历二月初二,于二零零六年农历三月十五日因心脏衰竭去世,享年85岁。一生贤良平和、勤劳俭朴,在村里口碑极好,她的一生是中国千百万吃苦耐劳的农村劳动妇女的一个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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