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者

图片发自App


 

她渐觉年岁寡淡,郁郁难欢。甚而觉得生活不比撞钟坐禅热闹。

日语听说课上,老师手舞足蹈,单口相声说得正酣然。日语和中文穿插着,如同在唱一首蜿蜒曲折的交响曲,在耳边错落。她不时抽出桌下的古诗来记,念及自己身心赤贫,便觉出萧索的况味。

她的注意回到课上,听到老师问

“みなさんは何が一番欲しいですか”(大家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愣怔半晌,方启口又吞下言语。摸了摸有些冗杂的头发,每日能感到它蓬勃地生长,浩浩荡荡如同行军。她想起了母亲的言语,仿佛闷头棍。于是转而用手指玩弄发梢,神情愈发难测。

她从来懒散,对装饰物毫无鉴赏力,遵从自我意愿行事,某种意义上还是固执的顽童。总觉得自己最好是行走在尘世边缘的僧人。功德圆满,和一切不应过度粘连。

于是她索性剪短头发。人们问起原因,她却想不明白世上何以所有的问题得有确切的答案,她欣然发现生活因此便捷许多。

然而母亲看起来并不快活,人们总将她认作儿子。母亲为此心急,她却无所介怀。

矛盾终于在临走时爆发。

一开始母亲试图以有条件的物质馈赠促使她蓄发,诱饵丰厚,母亲静默着看着她,相信她会咬钩。

然而她未有半点犹豫“我不需要它们,我需要自在。”

母亲对此嗤之以鼻,步步紧逼,以断绝金钱供给为由近乎阻断了她的退路,她节节败退,最后只得气得红了眼眶,垂丧着头,未说只言片语,踏上异乡求学的火车。

她记得母亲说

“你会跌得七荤八素,那时你就明白你的自在一文不值”

自那以后她就开始思考,人们活在一种自我妥协中,要撕毁社会契约需要背负罪名。人们惯于在同一性中寻找慰安、排斥异己,似乎已习成天性。

然而她的生活绝不能变成可怜的安逸,她喜欢世界残酷的面目,这使她能够应证自身——无论是丑恶还是良善。

老师开启下一个话题,她良久还未回过神来。

她知道她想说什么。

“私は真実が欲しい”(我想要真实。)

她蹀躞这许多时日,仍想做顽童。

一文不值,然而清澈透底。

图片发自App

你可能感兴趣的:(逃离者)